“嗯。”张错说,“这里、是山冢外围。”
闻人珄想了想:“看来姜邪他们真的出事了。”
不难理顺。
寒鸦川地脉与核心处的山冢相连,姜邪他们进入山冢,估计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寒鸦川地脉震荡,这才导致山摇地裂。
山冢是寒鸦川最中心的那个圆,而他们则处在山冢的最外层。
连这里都有煞星,那山冢里更不一定是什么光景。
“现在、不能送你、离开了。”张错说。
闻人珄点头:“的确不能。”
闻人珄:“地脉动了一次,可能还会再动。而且山地裂开了,煞星也有可能会出去。现在整个神农都是危险的。你就算强行把我送上去,我也不过是换了个危险的地方。”
闻人珄:“况且还不知道晓眠怎么样,寒鸦渡口有没有受到影响,我可能根本走不出寒鸦川。”
闻人珄笑了下:“更重要的是,我是闻人听行。不仅赶尸族的人,神农的人也知道。”
闻人珄:“神农的确与世无争,态度中立。但现在,神农显然不是一个旁观者。既然出现了煞星,那就确定是我们巫族的锅。”
“眼下神农大概已经乱成一窝蜂。姜邪不在,晓眠就算全力维护,也不一定能保护好我。”
“别说被送出寒鸦渡口,我一上去,被人抓进地洞也没准儿,指不定还有人想要我的命?宋妄师徒就是很好的例子。”
闻人珄:“左右都是坑。不如选一个好一点的跳。找到姜邪他们,一起解决问题,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张错听闻人珄一股脑说完,安静了片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身体却突然一僵,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闻人珄问。
张错没有回应,他飞快转过身,挡在闻人珄身前,浑身戒备。
闻人珄敏锐地嗅到周遭的危险气息,他屏住呼吸,抿紧嘴唇,歪过头,视线探出张错后背往上看——
闻人珄好悬没倒抽一口气!
斜上方的石壁中有一个直径四十公分左右的圆洞,而这本该黑黢黢的洞里,竟挤着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
乱糟糟的长头发糊满这脑袋,几乎看不出脸上模样,唯独明显的,是一双发亮的眼睛,在黑暗里圆溜溜地瞪大,目光如炬且丧心病狂!
闻人珄头皮有点麻。这种眼神他有印象——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眼神,警察看半秒,就会条件反射地拔枪。
“咯咯,咯咯,咯咯......”
这颗脑袋发出诡异的声音,声线粗糙暗哑,但音调上扬,极其愉悦——他在笑。
“咯咯,咯咯。”
又笑了两声。
闻人珄眼睁睁看着那颗脑袋慢慢往外蠕动,同时生出一阵细小的摩擦声,很快,一颗脑袋完全探出来,露出一截古怪弯曲的脖颈。
那一截脖子还在缓慢伸长,就像用面搓出来的,柔软无骨,扭转出可怕的角度。
前面的张错动了。
张错突然蹬地而起!
闻人珄被突来的血光晃了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张错就落回原地。
闻人珄紧接着听见“噗”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然后是“咕噜噜”,“稀沥沥”的声响。
闻人珄反应过来——刚才的血光是瑰金短刀的刀光。而那落地后又滚动的重物——闻人珄低头,侧眼一看——
不远处,那颗头已经被斩落在地,一双空洞的眼睛还瞪着,但眼中已经没了瘆人又疯狂的光。
闻人珄抬起眼,张错一步上前,完全挡住闻人珄的视线。
闻人珄愣了愣,低头看张错已经收进刀鞘的瑰金短刀,然后和张错对上目光。
就算不抬头看,闻人珄也能想象张错背后的场景。——被砍了头,那剩下的半截脖颈一定软塌塌地搭在洞口,淅淅沥沥在流血。
流血声渐渐缓下来,剩下偶尔的滴答声。
闻人珄心想:“阿错动作太快了。”
张错就站在闻人珄对面,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又一声不吭。刚才砍头的时候,鲜血喷溅,多溅了几点在张错脸上。
“过来。”闻人珄抬起手。
张错终于往前走一步,他单膝跪地,仰头看闻人珄。
闻人珄俯视他,手指抹掉张错脸上的血。
“我不胆小,更不怕你。”他想了想,“再说,当年闻人听行不也是这样,杀了赶尸族二百一十八口人。”
张错僵硬的肩膀动了下。
张错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没想、那么多。”
“嗯?”闻人珄捉他一只耳垂轻轻地揉。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让人胃里翻滚。
“不送你,出去。”张错说。
闻人珄眨眨眼,反应过来张错是在继续他们之前的谈话。
“我没有,先生那样、深思熟虑,那样、聪明。”张错的声音很轻,仅一句微不足道的轻叹,尘埃落地一般飘渺,“我只是想,自己守着你。”
如果一定危险重重,如果闻人珄没有相对安全的处境,那张错只想自己守着他。寸步不离,无论生死,也要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一伸手就能抓到。
他再也不要像当年那样......
当年他大错特错。所以他一回头,先生不见了。
他不能再犯错。他错不起。
①⑤
“嗯。”闻人珄短暂地笑了下,“我本来就不愿意一个人走,也算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了。”
闻人珄帮张错理了理长发。
他能感觉到,张错在害怕。
张错在怕什么呢?到底是怎样的真相,让张错难以启齿,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