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就能阻止大汉征服西域的野心吗?”图奇棠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似是嘲讽伊桑克的无知,“她是生是死,结果都一样,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不用牵连无辜妇孺。你若是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真是枉为男人。”
“你看上她了,你想上她对不对?”伊桑克眼里冒出寒森森的绿光,如同穷凶极恶的野狼,“高贵的安息王子,原来世上还有你得不到的女人呀,你没上到她,这辈子都不死心对吧!哈,男人啊男人,可悲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惜利用所有人!你把我当猴耍心里乐坏了吧,安息王子,大汉公主,哼,一对奸夫淫……”
那个“妇”字还没说出口,伊桑克的左脸颊就被一股蛮力打得火辣辣地疼,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阵阵咸腥涌上喉咙,牙床痛得失去知觉,忽觉一阵干呕,张嘴吐出了和着牙齿的浓稠鲜血。
不待伊桑克回过神来,图奇棠快步上前揪住他头顶的发髻,强迫他仰起脸,注视着那双饱含恨意的眸子,漠然道:“我不欠你的,你却欠我一条命,伊桑克王子,你说该怎么办呢!”
伊桑克狼狈地喘着粗气,桀骜不驯地斜睨他一眼:“认赌服输,我被你算计,被你当刀使,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听到动静赶来的沉香看到这一幕,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图奇棠面前,哀求道:“王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他无心冒犯,他只是一时冲动……”
“滚开,贱人,我的事不用你管!”伊桑克恶狠狠地啐了声,瞪着图奇棠叫骂,“谁叫我听信豺狼的话,活该落得这个下场!我没用处了,就等不及焚尸灭迹,这就是豺狼的真面目。”
沉香跪着前行,扯着图奇棠的衣角,泪流满面地说:“王子殿下,我求求你,我向你保证,今晚的事到死都不会提起,我带伊桑克离开这里,我们谁也不会再找公主的麻烦……”
“滚,你给我滚,不要求他!”伊桑克愤怒地咆哮起来,图奇棠随手给他一记手刀,打得他眼冒金星,耷拉着脑袋勉强喘息。
“不要,不要杀他……”沉香恨不能代他承受,慌忙抱住图奇棠的腿,泪眼汪汪地抬眼看他,“放过他吧,求你,求你……”
图奇棠正眼看向沉香,纳闷道:“他这种人,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吗?你对他一味地纵容,得到的并不是爱!你们女人不都嚷嚷着要男人的爱么,他给不了,你还这样执着?你不会看不清他的为人吧,骄傲狂妄,自私自大,这世上除了他,别人都是活该死的!”
“报仇?当年他父王被强行押送给汉军,他为什么不挺身而出,还不是怕死么!如果是我,即使不能救得了父王,也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杀了出卖我们的人!寄人篱下这么多年,现在想起来报仇了?我告诉你,他这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受够了被仇家摆布的生活!若不是大汉公主来访,恐怕他还没有报仇的念头吧!但他连报仇也是这么窝囊,居然利用女人对付女人,自己心安理得地躲在女人背后!”
“不管我是故意诱他中计,还是他头脑发热逞能,而今他的仇总算报了。可是,他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掉转过头还要对付大汉公主。我可没允许他这么做,忤逆我都没有好下场!沉香,不要说你糊涂,他什么人你很清楚。我给过他机会,他自己不懂得珍惜,你说,今日我要是放了他,他会不会故技重施?”
沉香怔了怔,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最后一次机会……”
图奇棠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叹道:“是不是爱一个人,心就会被蒙蔽,明知他有错,还要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沉香,我不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想了解!”
“唔,唔……”伊桑克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图奇棠眼神冰冷,沉香不由胆寒,她看到了他的杀气。
图奇棠挥掌击向伊桑克头顶,沉香毫不犹豫飞身上前,为伊桑克接下那致命的一击。滚烫的鲜血沿着伊桑克的脸颊滑落,听到沉香最后的呻吟,终于为她流下了眼泪。
“傻瓜,你这个十足的傻瓜……”伊桑克拥住沉香瘫软的身体,双手颤抖地拭去她脸上的血迹,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有没有爱,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心好痛好痛。
“沉香,沉香……”伊桑克看着她微笑地闭上双眼,锥心刺骨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轻视她,玩弄她,殊不知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他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地享用她的爱,从没想过回报。他们原本可以得到虚妄的幸福,他的猖狂浮躁却使得他与幸福擦肩而过。
“杀了我吧!”伊桑克将沉香紧紧地拥在怀里,他不舍得她一个人走,他要尽快追上她才行。黄泉路上荒凉,他陪着她才不会迷路,若是这次又迟了,岂不是要再次错过。
“杀了我吧!”伊桑克低下头,图奇棠懒得看他,拂袖而去,“她会后悔替你死的。”
“不,不会,我再也不会让她失望。”伊桑克冲着图奇棠的背影咆哮,用尚有知觉的左手捡起地上那把剑,用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图奇棠没有回头,抬眸看着刘烨的寝宫,淡然一笑:“能左右你生死的人,只有我!”
第二十四章 触目惊心
常惠依照师中的指示,带兵前来封锁王宫,东西南北的宫门都有重兵把守,别说是人,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驻守大宛都城的汉使听闻寿宴惨剧,一时之间又气又急,国王遇害非同小可,能否抓到刺客尚是其次,若是那些假意降服大汉的王公贵族趁机作乱,使得大汉失去现有的绝对优势,那汉使们就变成了千古罪人。
压抑的夜色渐渐散去,宴席上昏倒的宾客陆续醒来,他们摇晃着灌了铅似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遭的狼藉。碗碟杯盏横七竖八散落一地,地上成片成片的污痕看不清楚是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心惊胆寒。
有人随手抹把脸,立时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像是沾满泥浆,鼻子凑近一闻,那股子腥味直往胸口里钻,呛得人喘不过气。
久违的阳光穿过云层遍撒大地,眼前的景象让众宾客瞠目结舌,扶着桌案大吐狂吐起来。所谓的碗碟杯盏其实是从人身上砍下来的断肢碎肉,血肉模糊的尸块大小不一,夹杂其中的半颗脑袋上嵌着一只空洞的眼睛。至于成片成片的污痕则是红褐色的凝固血液,一片片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怪物,狰狞地张牙舞爪,要将所有人的血都吸干。
死气沉沉的大殿充满着邪气的血腥味,腐臭的呕吐物,昨晚尽情享受美酒佳肴的人上人皆是面色发绿,狼狈至极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吐,吐到胆汁都不剩了,还有人用力地抠着喉咙,仿佛他们吃下去的不是美食,而是那一摊摊断肢碎肉。
吐到不能再吐的时候,这些人疲惫不堪地瘫软在地上,头痛欲裂心惊肉跳,残留的意识告诉他们,想活命的话,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看到有人正努力地往殿外爬,其他人不甘落后,纷纷往外爬去,哪怕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哪怕像只狗一样在地上爬,哪怕踩着别人的身体可怖的尸体,也要离开这里。
大宛公主醒过来的第一反应也是狂吐,等她好不容易喘口气,却看见了王位上依然端坐着的尸身,没有首级的尸身。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父王,她眨眨眼睛,木然地盯着溅满血迹的王位,失魂落魄地跑上前,跪倒在老国王脚边,“哇”地一声恸哭起来。
“父王,父王……”大宛公主做梦都想不到杀害她父王的人就是她温顺的夫君,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谁是刺客,她只是哭,哭她无命享福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