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条飘灰的水泥路上,钟颉磨着鞋底顺便避让来回运泥沙的卡车,卡车一过,拔地而起的沙尘,钟颉眯着眼穿过。
运砂石的货车是从死水沟里淌过来的,见此,钟颉愣了一下,他记得之前王老板没有这么抠搜来着?
鞋上粘的,手里掐的,钟颉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这楼盘买主最近干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熬过了路上的艰难险阻,踏入工地来到楼盘下,好一阵咳嗽后钟颉拨弄了一下头发,拍了拍留在外衣上的灰尘,无奈地摇头嗯了声,朝着类似集装箱的临时出租屋里走去。
钟颉刚探进去半个脑袋。
“钟颉哥~你来啦!”
迎面扑来个像是好久没见过主人的二哈似的男人。
钟颉晃身横过大步,男人扑了个空,惯性往下一头栽进铺了厚厚一层灰的水泥地里。
他是王老板的儿子,萧浪。
上次钟颉好不容易给了王老板一个面子,出去陪萧浪喝酒。
当时卡座上搔首弄姿跳舞的男模应当有幸成为钟颉此生的一大阴影。
吓得钟颉花都没敢收萧浪的,怕是再跟萧浪发展下去,下一个被要求站卡座桌上跳舞的就是钟颉本人了吧。
钟颉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萧浪和复星瀚,钟颉对两人的概念就不一样。
复星瀚钟颉舍不得;反观萧浪,这是什么东西,他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去吧!
这边萧浪忙从地上爬起来,黑衬衣都被灰画白了,还不急他打理,就直奔钟颉的步伐去。
钟颉这一来,萧浪往日的俊美样貌高雅举止,都统一归为了憨态!
追上钟颉,萧浪一面拍打黑衬衣上的灰,一面死皮赖脸的问:“钟颉哥~你来这儿干嘛?是来看我的吗?”
临时住房里的空调降到了最低点——16℃。
钟颉在布满冷气的过道里走着,顺手拿起一尊王老板摆的瓷像看了眼,答道:“你爹找我,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忙得很。”
话毕,钟颉将瓷像放下,转身瞧了萧浪一眼,之后没有感情的问他:“怎么了?”
钟颉的话和一个眼神仿佛能遏住萧浪作出来的委屈表情,释放了‘再委屈也不能说出口’的压迫感。
方才的委屈,萧浪无理由地憋了回去,他道:“没事,钟颉哥今天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
萧浪满眼的期待,换来的只有钟颉无情的加长版。
钟颉蹙眉,满脸不乐意地注视萧浪,反问:“吃饭?”
萧浪暂且能翻译出来钟颉话里的意思——叫你说话了?闭嘴!
确实,相较萧浪而言,复星瀚多了一种不明而来的亲切,才使得一个钟颉对两个男人的谈话情感完全不一。
复星瀚是血脉亲近,而萧浪纯纯血脉压制。
半晌萧浪被钟颉数落得没敢吱声,却还一路追着钟颉。
绕了个折道,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性撑着腰站立在过道尽头的办公室里,他听到过道里的脚步声,转头剎那,从吃力难受的表情中突然挑眉,像是重新见到希望般的瞪大双眼,嘴角在他转头剎那不住上扬。
这一切在钟颉眼里都变得格外的漫长,像是王老板在定格中,一步一步转身,然后道:“钟颉,你来啦!”
沉闷的中年男人嗓音传入钟颉的鼓膜,一种使命感随着鼓膜的震动刺入钟颉的大脑皮层,他回答道:“是的,我来了!王老板!”
王老板笑着冲过来,一把揽住钟颉的脖颈热情地将他塞进怀里,低声告诉钟颉:“我跟你说,我觉得这个楼盘我买错了,你应该进来时看过,不对劲……”
有其子,必然有其父,和财主相拥一下钟颉好歹能接受。
“你跟东边那俩位店长说一下,喊他们搬迁,这种感觉应该就没有了。”
一席话来,钟颉语重心长。
“但是他们不肯啊!给他们再多钱,他们只会觉得他们那儿的风水好,搬了败财!”王老板大睁着两眼,在钟颉耳边无奈的说完了这话,又叹了口气。
钟颉有些不适应地盯着王老板嘴里的大金牙,随王老板的嘴型停下,钟颉回答说:“那你把他们两家挖了,掘了,换我我肯定会这样做。”
“啊?”
王老板可记得,钟颉以前可不会这样说话的啊!
钟颉这一说,王老板听不惯,一把扳正钟颉的身体,两手将钟颉的胳膊抓在手里,正视着他问:“这话真是您钟颉师傅说的?没半点假?”
王老板问完甚至从玄学的角度怀疑钟颉是不是出马了。
出马?钟颉怎么可能出马?可笑。
“开玩笑的。”
钟颉推了王老板一把,进入正题:“暂且跟你分析一下,您当前的楼盘状况,除了东边有俩挡财的住家之外,其他的,您的楼盘大,这不用说,就是这正门口不能有人挡着。但是换个角度,他们不仅挡财还能挡灾,好也不好。”
“啊?”前面王老板听懂了,只是最后那一句,把王老板听蒙了。
钟颉微微点头,“嗯,没错,挡财又挡灾。”
他约摸了个南面,拇指在中指间划过接着是食指,钟颉补充说:“方位有些偏,只沾到了边角,这楼盘,要多监工,来破您财的都是外力。”
这话王老板听懂了,‘外力’不是偷,就是工人操作失误导致的赔损。
闻言,王老板转脸指着还沉浸在梦里的萧浪忽然吼道:“滚去看他们干活!楼出问题了你负责啊!”
离开前,萧浪还念念不舍地多看了钟颉几眼,心里道:这么狠心么,钟颉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可被吼了!也不安慰安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