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亭皱眉看他,在逝者墓里说这些话可就有些缺德了。
尤其是这墓主人还是封念他的亲生母亲。
江鹤亭有些不赞同:“总会有人古道热肠,能听见亡魂的呼唤。”
“然后做个好人,”封念漆黑的瞳仁映着一团跃动的火焰,“分文不取的替人实现遗愿?”
他语气有点尖锐,江鹤亭只当没留意到:“谨随本心道义,若是不想帮,它也没办法总缠着你。”
占青瞪着眼,下意识就想问他在打什么哑谜,神神叨叨的,话到嘴边又感觉好像把封念也一起骂进去了。
话音转了一下弯,改口:“尊上,你是说江……鹤亭听到的那动静,是死人在跟他说愿望?那也不该找他小子啊,傲气十足的哪会那么好心……”
封念睨他:“难不成找你和本座?”
啊,那更没实现夙愿的可能了。占青悻悻收了声。这么一看,那遗愿还挺会挑,找中了在场唯一一个修士。
甬道两侧的蜡烛上附着残留的灵力,让火苗燃烧得明亮辉煌,建造墓室的人说不定还真是希望她能沿着这些烛光,一路回家。
就连一路上,除了方才的傀儡血人,居然连个防盗墓的机关陷阱也不曾有过。
好像生怕伤了回家的亡魂。
这是施瑶的坟墓,可她毕竟是施家大小姐,一直在蕖水城的施家祖宅长大,怎么会说出“接我回施家”这种话?
尤其是,她的父亲和妹妹施璇,都死在她之前,这愿望也说不通啊。
可如果那两句话不是施瑶的愿望,又能是谁的,这座坟墓里难不成还有别的亡魂?
这一路走得极为顺利,,甬道尽头依旧是一扇高大石门,雕花严谨,不似墓葬形制,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朱门。
实在是太奇怪了。
封念倒是见怪不怪,上手就推,江鹤亭担心有诈,伸手拦了一下:“等——”
他尚未碰到封念的手,大门居然“吱呀” 一声,厚约三寸的石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更广阔的墓室展露在眼前,其宽广程度,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把整个定离山挖空了。
墓室四角摆上了两人高的铜花烛台,正不停地燃烧着,珍贵书卷孤本四散,各色彩绸锦绣高悬。地上刻着星辰图,与之对应的穹顶则镶嵌着数不胜数的明珠玉石。
除去室内正中一口玉棺外,的确是华美又绮丽的打扮。
占青讶然,瞥见里面还摆放着桌椅木床:“这墓室怎么建成这样,不伦不类的。”
封念言笑晏晏:“自然是方便他和心上人……恩爱两不疑。”
双生
“什么心上人,还恩爱啊,”占青抹了把脸上的血,“玩的还挺变态……”
他恶寒的抖了一下,刚往前一步,被脚下的星辰图刻痕绊了个趔趄。
封念偏头看向江鹤亭,兴致盎然:“你方才为何拦我?”
江鹤亭如实回答:“怕死。”
谁知道那一下子之后会发生什么,暗箭、毒气、水银,皆有可能,他还不想真和这两人死一块儿。
封念嘴角微动,不太满意他这个回答,一言不发地朝玉棺走去。
时隔近百年,尸体早就化成了一具枯骨。玉棺剔透,隐约透出棺中白骨的模样,被藕荷色衣裙整齐地包裹着,森白指骨交迭在胸前。
封念隔着玉棺看了一会儿,江鹤亭也在趁机观察这里。
奇珍异宝倒是堆了满地,封念看也没看一眼,不知道他要找的又是什么东西。
占青龇牙咧嘴,摸上头顶,另一只手指向尸体的头骨:“碎了好大一块。”
蛛网般的裂痕分布在整个头盖骨上,中心处还有明显的凹陷。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了。
陆忘林屠杀施家时,冲天的魔气、火光整整持续了三日,第到救援的门派家族赶来,昔日名声显赫的长余施家只剩下燃尽的废墟。
占青继续道:“说不定肋骨也折了……尊上,你说陆狗好端端地把施家灭门了是为什么,长余又不跟他的百鬼城挨着,施家怎么惹到那瘟神了?”
江鹤亭眼珠微动,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封念撩起衣袖,随意挽着露出青筋伏现的结实小臂,一手按上寒凉玉棺,“何况他们施家的‘罪’还不少。”
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向棺内毫无知觉的尸骨,他的生母。江鹤亭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封念在施瑶坟前静立许久,火光跃动吞没纸线时,他也是这幅表情。
下一瞬,封念手臂一振,厚重的玉棺盖板平推出去,白骨在接触到空气的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化作齑粉。
占青讶然,问的却是:“尊上,那东西难道在棺椁里面?”
他一边说,一边往棺里探头。藕荷色华服失去骨架支撑,铺在玉棺底部,和白色骨粉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江鹤亭蹙了下眉,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他原先听张裁柳提过一嘴,施家当初被陆南风灭满门,会不会也是因为封念要找的东西?
若按照这个说法,陆南风应该没寻到那件东西,不然封念也不会再连夜赶来挖开施瑶的坟。
那边封念取了负生剑挑开衣物翻找,雪白齑粉扑簌簌往下落,只可惜,棺内很空,似乎没有他想找的物品。
江鹤亭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在找什么?”
这话问得很突兀,占青立即冷笑:“怎么了,难道元微仙尊要帮尊上一起找吗?啊,也是,落到你这个境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拔毛凤凰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