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立马摆手:“没有,我赚的钱只供吃用。”
昱横又去扫视屋内陈设,确实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木桌,外加两把木椅,再也没有其它了,昱横看罢依旧没有穷追不舍,唠家常的道:“和你做一样生意的人,想必很多吧。”
小贩心头跌宕起伏,说到这里,他像是找到了台阶,就坡下驴道:“对,很多,这城里每条巷子和街上都有,你们可以去找他们问问。”
“他们都和你一样,没有家人,也是一个人住,同样也没赚到什么钱,只供吃用,是吗?”昱横走到晴无夜身边,靠着墙问。
小贩似乎觉得昱横所言极是,十分赞同的不住点头。
却在此时,晴无夜将手中的糖水朝桌上轻轻一放,拔出手中佩剑往地上哐当一戳,发出了掷地有声的金石撞击声,小贩像是被惊到,刚点下的头倏然抬起,眼神惊惧的看着晴无夜。
晴无夜手里有意无意的转着剑柄,没去看他,淡淡的道:“你们是不是向谢山交钱了?”
小贩摆手,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行,压根没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金主是谢山的,愤世嫉俗的诉苦道:“我们没办法,谢财主心黑。”
昱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确定这冰块和糖水是谢山的生意,小贩自知失言,立马闭嘴,哭丧着脸,脸上带着十分糟心的表情。
昱横敛去笑容,开始刨根问底:“谢财主,你们进他的货,为何还要另外交钱,知道原因吗?”
小贩的目光做贼心虚的扫来扫去,神色踌躇的去看门外,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晴无夜眼尖,认出这个孩子是在街上小贩摊前遇到的那个。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心头一动,闪身跑了出去,没跑多远,就看到小孩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住,屋门敞开着,屋里黑灯瞎火,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病恹恹的声音,嘴巴里却不干不净的骂道:“小杂种,你去拿到了没?”
孩子没敢进屋,怯生生的站在门外,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道:“没,了,爹。”
“没了,那你回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不拿来,你就别回家!”屋里的声音突然变成穷途末路的咆哮,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说话还挺利索。
晴无夜走近,屋里没有灯光,借着月色,晴无夜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人,这人干瘦的身体拢在被窝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看不清相貌,而他的身体几乎和被子融为一体,看不到任何起伏。
晴无夜环顾了一圈,看到这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张硬板床,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并不为过,哪还能算个家。
孩子用着脏污的袖子擦着脸,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不过眼眶还是红的。
晴无夜侧头问他:“他是谁?”
孩子小心翼翼的道:“我爹。”
晴无夜皱了皱眉:“你娘呢?”
“我娘跑了。”孩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似乎还有些许希望破灭后的绝望。
晴无夜的手轻柔的搭在了孩子的肩上,只觉突出的骨头咯手,问道:“你爹让你去拿什么?”
孩子犹豫很久,才小声的道:“拿糖水。”
晴无夜跨门而入,进门后看清了些许,床上的人形如枯槁,连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都是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呕心的霉味。
床上睡着的男人没想到是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艰难的撑起身体,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哑声问:“你是谁?”
晴无夜不咸不淡的回道:“一个路人。”
床上的人嗤笑,像是气力不济,噗通一下倒回到了榻上,双目无神的瞪着天花板:“我不认识你,”
“你的儿子认识我。”
晴无夜还没靠近床榻,低头看到了他的床下,丢着很多个大大小小的纸包,白惨惨的铺着地,在淡淡的月色下,像极了祭拜用的纸钱。
他蹲下身捡起一个,纸包被揉皱,他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但有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他放到鼻尖闻了闻,感觉有些刺鼻,又有些诱人,就是在覆盆国几次三番闻到过的味道,按照临了镇裁缝铺老板所说,纸包里面应该放的是白色粉末。
男孩跑了过来,抬手想要阻拦:“哥哥,你不要闻。”
晴无夜侧眸,专心问他:“为何?”
男孩仰头,与晴无夜对视片刻,嘴角轻扯,目光又挪向躺在床上的人,他没说话,其实意思已经传达清楚,他爹就是因为闻了这个,才会变成如此不堪的落魄样。
昱横此时也赶了过来,就站在门口:“这是什么?”
他几步走近,弯腰去捡,被晴无夜拦住,两人对视片刻,昱横又返身出了小屋,他猜到那个小贩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他心里焦急,又因为跑的急,他脚步不稳,晴无夜已经跑了过来,一下搂住了他的肩,昱横这才借了他的力,稳稳站住,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上瘾。”
晴无夜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再次返回小屋,屋里已然是人去楼空,小贩已经不知去哪了,桌上还放着那杯糖水,昱横一拍门框,木门被他拍的摇晃,昱横愤然道:“妈的,溜了。”
昱横大步出屋,可很快又走了回来,他想起了那杯糖水:“等下,晴无夜,你闻闻糖水的味道,会不会一样?”
晴无夜直接走到了桌边,拿起杯子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甜腻腻的味道,确实还有一丝丝刺鼻和诱人的那种味,他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