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男人端起一道菜往他眼皮下一摔:“你自己看!”
齐霁定睛,菜上面沾着一根卷曲的头发。
他不是第一天干这活,在这方面一向很谨慎,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乍一看,这跟头发确实有点像他的,但仔细一看,倒更像是他女朋友的,无论是从颜色,还是从发质来说。
齐霁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对上他的目光,女人眼神闪躲了一下,探过身来扯男人的手臂:“华哥,算了……”
“你闭嘴,别以为我没发现,从刚刚进店起你就在看这……”说至一半,意识到什么,男人甩开女人的手臂:“算了?不可能!”
手背的痛感愈发强烈,齐霁勉励维持着面上的笑容:“那我给您重新换一道,您看可以吗?”
“不行,叫你们老板过来!”男人张牙舞爪着,似乎势必要给他难堪,最好是让他丢了这份工作。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齐霁眉间微微蹙起来,脑海里思绪翻飞,寻找对策。
还未想出,身侧一道身影压过来,气压低到刚靠近,周围温度就仿佛骤降,齐霁低着头,听到周砚冷到极致的声音:“道歉。”
男人也显然发现周砚这个不速之客,虽然察觉来人气场强大,心底不由下意识发憷,但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怎么也不能跌了份儿,男人梗了梗脖子:“你谁啊?”
周砚不答,重复:“道歉。”
冷意变成戾气,男人不由后退两步,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凭什么我道歉?这服务生都把头发掉我菜里了?”
“你是说这根头发?”周砚笑起来,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下一秒,他猝不及防的抬手,按住男人的后颈,几乎将他的脸按入餐盘:“睁大你眼睛看看,这是谁的头发?”
男人想挣扎,却发现桎梏着他后颈的手力大无比,竟让他分毫动弹不得。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片刻后,周砚才从有点厌恶的松开手:“自演自导欺负一个服务生,算什么东西。”
脖颈的力度突然消失,男人猛然起身,险些仰面摔倒,踉跄两步才站稳,看着周砚看狗一样的眼神和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看过来的鄙夷目光,脸色一涨,就要低头离开。
刚走出座位,手腕被周砚扣住,动弹不得:“还没道歉。”
旁边已经有人指指点点,对面的女人已经羞红着脸跑出去,男人嘴唇嗫喏半天,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对不起。”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道歉,真心实意的。”
男人屈辱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不知过了多久,心一横,闭着眼睛弯下腰去,恭恭敬敬给齐霁道了歉:“对不起!”
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
齐霁却没回应,从刚刚周砚走过来起他就有点回不过神来,更别提后面发生的种种,始料未及到让他全程都好像被笼罩在一层纱里。
直至手腕被周砚拽住:“卫生间在哪里?”
第 23 章
含着未散冷意的声音落在耳畔,齐霁心头一颤,意识回笼几分,但并未完全回神,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周砚没再说话,就这么牵着他手腕一路将他带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他的手放在水下冲着。
直至这一刻,手背上的痛意才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却又在水流的冲刷下骤然缓解。
做完这一切,周砚撂下一句“等着”,扬长而去。
门被关上,门外的说话声脚步声被隔绝,变得朦胧不清,只余下水流声哗哗的响着。
意识在水流声中一点一点苏醒,很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断断续续的涌上来,周砚怎么会突然过来,他怎么知道男人动了手脚,他为什么会出手……
所有的问题搅成一团,最后汇聚成一个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谜——周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还没想出个所有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砚从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袋子药。
齐霁想张嘴问些什么,对上周砚冷的吓人的脸色,偃旗息鼓。
周砚两步走过来,先将他手上的水简单擦了一下,又拧开药膏,挤在棉签上,然后在他手背上慢慢涂抹。
明明脸色是冷的,但动作倒格外轻柔。
不过尽管如此,摩擦间还是带起细微的痛意,齐霁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周砚看着他通红的手背,抬眸扫了他一眼:“疼?”
齐霁从齿关间挤出一丝闷哼:“唔。”
“忍着。”周砚冷冷扔出两字。
简短却显得好像格外漫长的上药环节终于结束,冰凉的药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手背的灼痛,齐霁吐出一口气。
周砚把面前扔进垃圾桶,顿两秒,问:“明明疼,明明是对方的错,为什么不回击?”
回击?
他当然想回击,没有人喜欢被欺负。
但回击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这样的服务行业,顾客至上,很多时候,哪怕是对方的错,如果争吵起来,最后也会变他们的错,不做人的老板永远不会把他们这些下面的牛马当人看,如果刚刚他回击,结果大概率是被按头道歉,然后被开除甚至还要倒贴这顿饭钱。
这个世界对无权无势的底层人向来残忍。
齐霁垂下眼睫,半晌,轻声道:“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再找工作很麻烦,无非是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习惯了也就好了。
周砚看着他轻颤的眼睫,目光掠过那片发红的手背,心口莫名有点疼,拧着的那种疼,不是特别疼,但闷闷的,压的人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