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郑南希感觉到自己攥着的手被人掰开。
糖豆在铁盒里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郑南希睁开眼睛,纪云舒正将一颗薄荷糖放在她手心。
“茉莉味儿的。你将就一下吧。”
郑南希将糖豆塞进嘴里,什么也没说,转身背向了纪云舒。
她窝着躯体,暗暗对抗胸部的隐痛。口腔里有清凉的甜味在蔓延。
痛和甜在一瞬间交织。
她睁着眼睛盯着墙壁,有一颗眼泪无声滑出,不着痕迹地湮没在枕头芯里。
*
晚上,纪云舒睡得很不安稳。
她翻了个身,想看看郑南希有没有在好好睡觉,却骤然发现窗户下的单人床上,有个黑色的人影静静坐着。
纪云舒吓了一跳,缓神之后也坐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郑南希正望着窗外发呆。浓黑的夜色下是一片陌生的街景,异国的月亮勾勒出她的剪影,越发稀疏的短发竖在头顶。
她回头望向纪云舒:“被桑原爱,是一种什么感受?”
纪云舒没有开口,她无法形容,只问:“你还在介意,我跟他在一起吗?”
可如果介意,为什么选中她来这段旅程帮她?
郑南希抱着双腿,将头搁在膝盖上。
“我也想被人这样惦念,这样爱。如果能在死之前,遇到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你别矫情了,当然能啊。远的不说,我看雨果就挺迷你的。”
郑南希抓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他那是迷我?天天跟我找茬,摆一副死鬼脸。还不如你那个梁祈安呢。”
纪云舒又给她把枕头扔回去。
“你别胡说。”
“嘁。”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到让郑南希恢复了平常模样,抱回枕头躺倒在床上。她在幽暗中盯着纪云舒,忽然勾起一边的嘴角。
“你不知道吧,纪云舒。”
“嗯?”
“他经常偷看你呢。”
纪云舒眼皮动了动。
“闭嘴,睡觉。”
“哈哈哈,我又没说是谁。你心虚什么?”郑南希肆无忌惮笑了两声,逗完纪云舒,心满意足合上双眼。
不过她很快又睁开,望着纪云舒,语气暧昧。
“如果他俩都不好选,你要不选我吧?”
“……”
“同性才是真爱啊。你跟我好,我回去好好治病,完了努力唱歌赚大钱养你,不错吧?”
“郑、南、希!赶紧给我睡觉!”
“我可以过去跟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
“我胸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纪云舒死死堵住耳朵,一副尔康紧紧闭眼的表情包模样。
郑南希笑得在床上滚了一圈。
*
尽管他们计划的足够周密,但漫长的旅途中,还是难免会有意外。
在华盛顿到费城的路上,因为前方发生严重车祸,他们的五辆车被严严实实堵在了公路上。
两个小时过去,车的长龙仍然纹丝不动。
巡演经理满头大汗,不停地打电话沟通。最终池敬考虑到那晚售出的票本来就不算多,于是决定取消演出,给观众全额退票。
大家原本焦躁紧绷的心,因为这个决定而放松下来。
等待让时间变得枯燥,大家都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
纪云舒望着窗外的旷野,不知不觉在脑海中勾勒出许多故事的线条。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又在幻想历史故事。可能是上一段职业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太过深刻。她至今还保留着习惯,无聊时回想自己喜欢的历史片段,由某个历史大人物或小人物,延伸出自己幻想,最后落点到做成动漫场景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意义。
她发现自己隐隐找到了某种精神寄托,或者说属于自己的精神游戏。
让她不管身处何地,都不会觉得无聊。只要打开那道游戏之门,就能进入她创造的世界。
有时候一个桥段和一个桥段勾连碰撞,达到剧情的高潮,她还会觉得特别兴奋。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身旁忽然有人发问,声音清淡、宁静。
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
因为要陪郑南希的关系,她一直和乐队成员坐一辆车。
“没什么。”纪云舒回答梁祈安。
这时她想到了什么,好奇问:“对了,你做出你的选择了吗?”
选择乐队还是选择律师。
他不答,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做决定,倒是很坚决。”
“还行吧。”纪云舒抚平裙子的褶皱。
“不如你现在来替我选一个?”
纪云舒想了想,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在我们开始对话前的十分钟,你在想什么?”
迟来的告白
梁祈安睫毛轻轻扇动,随即笑了。
“新公司法第27条规定股东可以用多种非货币财产作价出资,但当债权作为出资方式且难以实现时,如何保护善意第三人的利益。”
纪云舒每个字都听得清,连在一起却像天书词句。
这有什么好想的呢?她耸耸肩感慨,:“梁祈安,你不选择法律,律政届将失去一名未来的领军人物。”
梁祈安更感到好笑:“那如果我不选择乐队呢?”
“摇滚圈痛失一名技术平平的帅哥贝斯手。”
梁祈安笑倒在了座椅靠背上。
纪云舒也弯了弯唇,转头继续看向广袤无垠的荒原。
“桑原,他真的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他轻飘飘却又意味深长话语落入她的耳朵,激起了某些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