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发现我浑身都在发抖。
“……明文?”
“明文!……”厉喝。
我悚然回神。
“跟我往外跑,他们给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好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我不跑……”哆嗦着唇,一根一根手指,使劲扒掉她的手,猛烈摇头,“我已经是个怀了孕的深宅妇人了,没有什么前途了。我是自愿嫁给他们的,贤妻良母,开枝散叶,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很好,你不要好心办坏事,搅乱了我富贵舒适的正常生活……”
“你疯了?!”南乡抱着我的脑袋,通红着眼睛,愤怒地低吼。
“我没疯,”泪眼模糊,惨烈地笑靥如花,告诉她,“能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的两个相公很守信用,他们许诺给了我,以后每年能见你两次,每次能与你在一起团聚半个月,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你是办案的名捕啊!翠玉是什么你忘了?红玉是什么你忘了?深宅里关押着,供权贵玩乐的禁|脔啊!……”
我没听她继续崩溃的大吼大叫,抱着她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亲懵了,通体石化。
“……”
“你冷静些,听我讲,南乡,”我跟挚友交代后事,“出了这座府邸,回咱家,院子里的月季盆栽底下,刨开,里面有个干燥的大坛子,我所有的房契、地契、金银珠宝、贵重物品,都藏在里面。还有这些年来含辛茹苦积攒的所有积蓄,总计三万八千八百七十二两银票,通通送给你了。”
再次亲了亲知交的额头。
“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留在开封了,能北上就北上,越快越好。”
转身离去。
垂着头,低眉顺眼,无尽温驯,忍着腿根深处的剧痛,艰难地朝高官巨贾走去,回归看守者的羽翼。
“相公,夫君,让护院把她架着,扔出去。”
第二百零四章
她被拖出去,满脸泪,一路嘶吼,不剩半分温婉柔美,近乎泼妇。
“明文你个混账,我不要你的遗产啊,我要你跟我走啊!我要你跟我走啊!!!……”
“你留给了她多少钱?”开封府的展大人拥过我的腰肢,似笑非笑,轻声问。
眼眸低垂,无尽温驯。
“三万八千八百七十二两银票。”
“贪得够多啊,大捕头。”咋舌,深深地憎恶,“好大一只硕鼠。”
“不多,这是一生的积蓄。”心如死灰,轻轻地摇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人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小|官|巨|贪,那都是身家几十万的。”
“你把积蓄全都给她了,不留一点身外物,想寻自尽?”捏着下巴,抬了起来,紧盯着细微表情细节,慎重地观察。
“三万八千八百七十二两银票,买断一个朋友。”我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低垂着眼帘,继续沙哑平寂地交代,“她现在被迫与我分离,沉浸在滔天的悲痛中,等缓几天,脑子慢慢回归理性,平静下来了,就会意识到到手的是多么庞大的一笔巨款。”
“金银珠宝,房契,地契,加上银票,总计价值近五万雪花银。一个老实守法的小仵作,当牛做马,苦干十辈子,打十辈子的工,也挣不到这么多财产。”
“人性使然,她会慢慢变得不再希望我回去,回去了那些东西就物归原主了,就不是她的了。”
“日、月、年、三年、五年、十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的遥远,对方音容笑貌的淡化,所有一切记忆都在模糊、消失。这段友情就不存在了,这个朋友就成为过去式了,消失了。”
我死寂无波地说出所有安排,蹲下身去,缓缓地跪下,解他的裤腰,唬了武官好一惊,迅速截住手腕。
“你做什么!”
“这不是你们喜欢的么?”我跪在地上,死寂地仰视着这个曾经的领导,再看看旁边笑盈盈的豪商。再也抑制不住,彻底溃堤,心魂俱灭,伛偻着,弯下腰去,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们磕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重重地磕头,磕出血来,“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求求你们行行好,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我不敢反抗,不敢自|杀,不想连累家里人,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看在我这么乖巧服从的份儿上,发发慈悲,一刀杀了我吧!给我个解脱!给我个解脱!……”
“把夫人扶起来。”厉声。
婢女扶不起来,我武功在身,不敢攻击高|官巨贾,但靠近的金莲婢女,一推便给她们推出去老远。
跪在地上,伛偻着身躯磕头,磕五十个,磕五百个,磕五千个,磕五万个……无止无休,磕得血肉模糊。
“展大人,蒋老板,卑职是个人啊,卑职不是个死物啊。我受不了了,我真受不了了,求求你们杀了我吧,哪怕把我活活打死都行。只是别再让我活了,让我死,求求你们,让我死!!!……”
磕着磕着,血淋淋,实在太疼了,脑袋晕乎乎,平衡感消失,歪倒在了深冬冰寒的青石板上,蜷缩成虾米状,抱着脑袋,呜呜地痛哭。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展昭把我从地面上拖了起来,按烂泥一样,按在朱红的廊柱上,看着我疯癫了的猩红泪眼。
“至于么?!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我抓住武官的手,引着他往脖颈咽喉上掐。
“捏断我的颈椎,求求你了……发发慈悲,给我个痛快,捏断我的颈椎,求求你了……”血泪斑驳,涕泪横流,精神恍惚,自言自语,“这不对啊,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开封府与陷空岛,你们该都是纯善的好人的啊……”那部老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儿郎璀璨展护卫,巨阙青锋斩奸邪……他们该都是好人啊,正直光明的大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