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我,不关我的事,我有好好伺候他,我没冷落他……是他自己中途不玩了,不是我没伺候好,别打我……”
越来越近,连滚带爬地摔下软榻,拖着虚软无力的双腿往角落里爬,避如蛇蝎地逃,长发披散凌乱,嘶哑绝望地哀嚎。
“展大人,您快跟四郎说啊!……告诉他,是你自己的缘故,不是我没伺候好……”
“……”
脚踝被抓住,躲不了以后,哀嚎转作了压抑的哭嚎,抱头蜷缩着,脑袋闷在躯壳里,血泪斑驳,泣不成声。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我,别伤害我……我以后一定熬得住,把官老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绝不敢再昏死过去……”
“我不敢了,我乖,四郎,我长记性了……”
手掌触及虚汗潮湿的衣物,背脊猛然颤栗了一瞬,虾米状,蜷缩得更紧了,紧紧地抱着头,护着柔软脆弱的腹部。
“蒙上棉被再打好不好,求求你了,夫君,你最好了,蒙上被子……”呜呜呜地闷哭,“求你了,我也爱你啊,蒙被子,别直接下手啊……”
“闭嘴!聒噪!”
大儿子抱着襁褓,二儿子与长兄并肩站在一起,同母异父的俩少年,呆呆地看着父亲扯开母亲抱头自保的双臂,食指中指并拢,仔细地检查颈侧命脉的搏动。
又捏开两颊,伸进去检查牙齿、口腔内部、舌头,犹如集市里的贩子检查驴马的牙口,以此来鉴定健康状况。
又翻开紧闭的眼皮检查眼睛。
“好大人,您过来看看!这是垂危濒死的人么她只是严冬风邪入体了而已!”半跪在地板上,扭过头去望向高官,按捺着恼火,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强调,“风寒!发烧了!而已!”
展昭扭头便走。
门口挎刀值守的陷空岛伴当欲拦又止,对上武官出身,司法重臣的恐怖眼神,宛若置身阴森阎罗,连连后退,不寒而栗。
“你不能这样做!……”
“不能把陷空岛架到火上烤!……”
商不与官斗,钱不与刀争。
无法可作的巨贾追在背影后面喊,徒劳无功地阻拦,声嘶力竭。
万般无奈,只得以情挟制。
“熊飞!……”
“昭弟!……”
“她与你相识才几年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陪伴几十年了”
“她与你感情深,还是我们五鼠与你感情更深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
咆哮:
“选她,还是选哥哥我!!”
“选她。”
“……”
飞鸟惊枝,天地寂静。
冬季冰冷炫目的阳光下,无数褐色的小麻雀扑棱棱腾飞,又齐齐隐入茂密的荆棘灌木。
白雪皑皑,庄园里怪石嶙峋。
占地广袤的梅林殷红胜血,暗香幽幽,晶莹细碎闪烁。
“他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失了智的傻|逼……”隐忍低秘的脏话。
“蒋福,蒋安。”
“在。”“在。”
“立刻通过驿站给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传信,咱们陷空岛得做好万全准备了。”
“是。”“是。”
番外六十二
“妈妈,别哭了,爹爹已经走了……”狐裘袄袍,鎏金云头靴,蹲下去,抚摸母亲虚汗黏腻的脑袋。
“娘亲,别害怕了,都已经离开了……”
小大人似的,颇具威严,令仆从去厨房端了碟金黄酥脆的蜜饯果子过来。
坐在抱头蜷缩的母亲身边,依偎着母亲低烧燥热的病体,有节奏地轻轻拍抚后背,如同贵妇人拍抚哄睡幼时的自己。
碗碟搁在凳子上,贵公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捻起蜜枣,递到母亲唇边,喂母亲吃下去。
“很甜的,对不”自己也吃了一颗,津津有味,“嗯,越嚼越甜。”
“五叔老说父亲是在作孽,让我们长大了以后不要学父亲。”
“但父亲带着我们做事,教导我们无毒不丈夫,道德除了葬送自身以外,别无益处。英雄气短、男女情长,这两样沾了哪一样,都成不了大事。”
“五叔远不如父亲混得强、爬得高,所以我和弟弟还是决定听从父亲的教导,长成父亲想让我们长成的人杰、枭雄。”
“母亲,你再熬熬,熬个十来年,我与二弟皆长大了,接势力、掌权了,能与父亲对抗了,便立刻把你送走。”
二儿子连连附和兄长。
“嗯,嗯,我们建一座大大的隐蔽山庄,把你藏在里面,让父亲和爹爹再也找不着你。”
“……”
女人嚎啕大哭。
大公子怀里的襁褓婴儿也跟着哇哇地哭起来。
哭够了,情绪发泄出来了,微微好受点了,舒展躯体,浑浑噩噩地支撑着胳膊坐起来。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拢着豆绿色的裙摆,用袖子擦眼泪,回归体面。
勉力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安慰哄骗。
“吓着了吧,别往心里去,刚刚爹爹和娘亲玩游戏呢。”
“你当我们还是小时候,五六岁呢。”蒋风说。
“对啊,”蒋云紧紧地跟随长兄,附和长兄,“妈,我们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你哄不了我们了。”
“别在地板上坐了,忒冷,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受冻更严重了。”
宽慰得差不多了,嫡长公子使了个凌厉的眼神,婢女立刻会意地上前,把虚弱不堪的主母搀扶回病榻。
盖着厚实的青鸾云纹锦被,塞了个暖烘烘的汤婆子进去,蜜饯碟子端到旁边的黑木案几上,触手可及。
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极尽孝顺体贴。
察觉妇人目光偏垂放空,神思低郁,又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千刀万剐的难受东西了,赶紧转移其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