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怎么进入会馆的呀……”拖长腔。
“回侯爷的话,小的应个饭局。”
“新主子招你来的”淫靡邪肆的笑面虎,天生高贵,唯吾独尊,傲然地睥睨着伏在脚下的芸芸众生,“来,抬起脸来看着本侯,不要撒谎,新主子和旧主子,哪个更棒啊”
“……”
“开封府也舍得给你放那么大的权么”
“……”
“倘若本侯现在指挥你,旺财,咬!你可否做得到忠贞依旧,悍不畏死地从包黑身上撕下一大块血肉来”
“……”
“……呜汪!汪汪汪!”
略作思索,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长串猛犬狂吠。
哈哈大笑,皇亲贵族满意地拍了拍狗头,停止戏耍为难,追上武将离去的背影,扬长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我们方才站起身,抬起头,恢复对世界的平视。
“爷,牛啊。”引路的侍者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奉承说,“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
“……”
有时候想想,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再努力,再发愤图强地往上爬,从乞丐到马帮苦力,到贱役,到地方重吏,到京畿名捕,哪怕未来千军万马争独木桥,杀出个武状元头筹,有正式官职了,还不过是给这些流着“龙血”的上位者打工当狗。
73
科学技术所限,建不起现代那般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古老的封建皇朝,建筑物最高不过九层,砖木结构,以糯米作强韧的黏合材料。
九层已经很高了,轻功经过展昭提点以后,某天夜里突发奇想,飞檐走壁,费了小半个时辰,避开层层防御机关,登上了某座乐坊的顶端。
好家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底下的江山迤逦,尽作了波澜壮阔的黑暗之海,海洋的波浪里闪烁着片片辉煌的星光,震撼得人心魂悸动。
那是我们鹰犬守护着的民生太平。
九层楼,近百丈高。
站在巅峰,可望见百里外的远景,另一片城镇。
我猜这时代的古人不肯把楼层建得超过九,主要原因是没电梯,爬上爬下累得要命。
“大人,您最后一位贵客到了——”
酩仙汇,七楼。
长廊两侧,很多间雅间。
十几间隐私性极好的商用宴客包房,典雅奢华,有些亮着昏黄的灯,正在使用中,有些灰暗着,空置着,寂静无声。
在其中一间门口停下,侍者扬声提醒里头,然后恭敬地扣了三扣。
不多时,门开了,是一个美貌家姬在里面开得门,眼波盈盈,两颊绯红,满面含春,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明文,进来呀。”喝高了的官僚在里面高兴地喊。
“进来呀,大官人。”家姬也亲密地拉我的手,勾引地把我往里带,她的手滚烫湿热,汗蒙蒙,显然已经被烈酒燥到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岁月催老,人寿苦短。
珍馐佳肴,及时行乐。
灯火昏黄,鎏金蟾蜍香炉青烟渺渺,朦胧迷离的包房里没多少人,就五个。
陷空岛四当家,蒋巨贾。
陷空岛五当家,巨贾的得力打手,东南绿林小霸王,锦毛鼠。
开封府的武官统领,展昭。
以及服侍蒋平的家姬。
服侍白玉堂的家姬。
鹅蛋脸的家姬坐在蒋平的腿上,贴着蒋平的耳朵,笑靥如花地说着些什么快乐的调情话,蒋平搂着美人的细腰,豪迈快活地大笑。
瓜子脸的家姬坐在白玉堂旁边,一边含羞带怯地聊天,一边柔情似水地给白玉堂剥柑橘。
独展昭身边是空着的,大领导一袭绛红官袍,神圣光辉,正气凛然。
“过来,到这儿坐着。”
“…………”
【跑。】
【快跑。】
几十年刀口舔血,养成的战斗直觉,发出警报。
似曾相识,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某刻、某地已经经历过。
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骨节根根迸显。全身肌肉紧绷,毛孔里的每根寒毛都在叫嚣,疯狂地鼓动着,要么暴起冲杀,要么夺门而逃。
遥远的残梦里,零星碎片模糊地闪过,哀求、泪水、冲突、殴打、满地的血……
【你抓着她的手,把她按实了……】
【先喂点药吧,哭得太可怜了,她不是专门培养来玩的瘦马,受不了这种欺辱,别让她这么清醒……】
【明文……】
【娘子……】
【夫人……】
【孩儿他娘……】
“明文!”
现实中,领导厉喝唤回神。
如梦惊醒,犹自恍恍惚惚,找不到真实感。
梦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夜晚闭上眼睛,失去意识以后,坠入的境界究竟是哪里
真的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荒诞错乱的幻想么
有没有可能是其它东西,比如说,对事物未来发展走向的预感,对前路可能发生的危险的预警。
每晚四个时辰(八个小时)的睡眠,占据每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的三分之一。这么大块的占比,这么长的睡眠时间,人的意识挣脱三维空间粗暴的物理束缚以后,跑逛到哪些宇宙里去了……
我决定专门设置一个笔记本,就放在枕头旁,每天早晨睡醒以后,什么都不干,先把梦里发生的东西记下来。
就命名为《记梦本》吧,作为对《日记簿》的补充。白天、黑天的事情都记录监控,不留盲区。
饭桌对面,锦毛鼠愤愤地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