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真实究竟如何。
唯一明确的,是老捕快在那之后,彻彻底底地退出了衙门,脱离了公职。
再几年,他沦为了逃犯。
因其动用私刑,行私人追捕、私人裁决,折磨死了好几个拐子,以及与拐子相关的人物。其中一个甚至包括了刑部衙门埋藏在拐子团伙内部的卧底,也被他失心疯,误杀,活埋了。
国有国法,府有府规,
向下衍生不正,自当清理门户。
这件案子由开封府接管,经过了几重程序后,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和另一个捕头章平合作,率领五个精锐捕快,三十个骁勇官差,追踪数月,终于在吕州府下辖昌泽县,捕捉到了这个曾经同事的形迹。
他是我最为敬重的师傅,赤诚而忠正。
我这个师傅是如此地精通反追踪、反侦查。
但凡他当初存些私心,不要对我倾囊相授,而是稍微有些保留,如今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被徒弟追捕得无路可走。
“你竟要杀我”
他蓬头垢面,猩红着眼睛,疯魔地挣扎,嘶吼着问我。
“你们竟然要杀我”
“来啊!!!”
“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咱们谁宰了谁!!!!!!!!!!!!!!!!!!!!”
他大笑大哭,疯癫决绝,无丝毫的后悔。
第十二章
李青峰这桩案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很难处理。
我若是手段柔和些吧,很容易招徕徇私的污名,不知道多少对头,时刻盯着这边的风声,就等着见缝插针,把老子拉下马呢。
可若是严酷处理,像李青峰这种,执法人员家属遭报复,疯魔了的,把他弄个死刑,不知道会寒了多少一线作战人员的心。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个李青峰呢
谁能保证自己的孩子不会是下个李雪儿呢
自己为朝廷浴血奋战了一辈子,好家伙,到头来,朝廷不但没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反而要处决玉石俱焚的自己。想想就胸腔哇凉哇凉的,一丁点精忠报国的冲动都没有了。
啧,啧。
实在左右为难啊。
对于这种怎么选都是错的道德死局,决策者就不要亲自下场沾染一身腥了,聪明些,让当事人自己做选择。
次年初春,三月上旬,李青峰自缢于开封死牢中,本案无果而终,谨留下民间唏嘘一片。
中午,杜鹰在练兵场找到我,什么话都不说,很敷衍地抱了下拳,意思意思,表示他不是来恶意谋杀的。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刷地拔刀出来,朝我的脖子砍来。
他妈的。
我正和章平在树下喝水歇息,恢复体力呢,神经松散着,差点没反应过来,真被他宰了。
“你疯了!”
险之又险地翻身躲过,灰色的练功服上沾满了草屑。
飞尘扬起,两把弯刀出鞘,架住他来势凛冽的长刀。
我没留情,朝他的胸椎重重地踹了一脚,直直地把这家伙蹬飞了出去好几米远,好半天两眼昏黑,喘息艰难,伏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他妈可真是个畜生!”
“你他妈可真是个活畜生啊!!!!!!!”
他笑骂我,手背擦掉唇角的血沫,眼睛是通红的,艰难地撑起身来
“那可是你师傅!你就这么把他结果了!!!”
“姓徐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贪谋点小利,爱好些钱财,算不得大恶,公门里这种不黑不白的癞皮狗多了去了。”
“没成想,没成想,你竟然……连癞皮狗都不如。”
“他妈的畜生,李师傅……那可是个好人啊……”
他又冲上来打我。
我被他打出火来了,摁着他的头往死里暴揍,卸了他的胳膊关节,抓着他的双脚,往练兵场西北角隐蔽的树丛里拖。
一路上惨叫连连,他本就毁容了的脸越发血肉模糊了。
木人桩处,几个对练拳法的年青官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跟在旁边跟了几步,怯怯地喊了声“徐头儿”,终究没敢拦。
小跑去前衙叫人了。
等到展大人、王校尉、马校尉接到禀报,十万火急地赶过来了,我和杜鹰早已在树荫底下嬉皮笑脸,重归于好了。
“徐捕头,杜捕头,你们俩个,这是……”
“没事儿!”杜鹰接过我的手帕,擦着满脸触目惊心的猩红,笑嘻嘻,“大人您早应该习惯了才对!我们俩冤家路窄,天天这么打!打完了就和好了!照样交付后背的好战友一双!”
我龇着一口白牙,搂着杜鹰的肩膀,哥俩好,一起豪爽地笑。
“今下午俺俩去春山居吃酒玩乐,大人一起来不”
大人不来。
这个展昭清高得很。
而王朝老婆怀孕九个月,都快临盆了,更不可能入那种乌烟瘴气的烟花柳地了。
等展昭王朝走后,我一脚把血肉模糊的杜鹰踹开。
“滚。”
“他妈的再往老子这里找不痛快,老子就真做出些畜生事来,把你弄死了沉塘,尸骨无存。”
他什么都没敢再说。
阴沉沉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十三章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入夜,华灯初上。
到春山坊里喝花酒,衣香鬓影,云鬓花颜,丝竹悦耳,佳丽、小倌、娈|童,各色美好的肉|体……极尽地销魂蚀骨。
享乐到午夜才回家,脑子昏昏沉沉的,一出大门,一阵冷风吹过,森森地打了个哆嗦。
走了许久,街上空空荡荡的,半个鬼影都没有。有些冰冰凉凉落在了脸上,抬起头来,竟然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