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暗夜幽深,河水汹涌,冰冷鱼腥地拍击在脸上、身上,四肢冰寒。头发湿漉漉,俱不舒服地黏腻在了皮肤上。
救援舟晃荡得剧烈,东偏西撞,老手竭尽所能地把控方向,好几次差点与临近的撞碎在一起。
终于抵达了大河中央,熊熊燃烧的两层画舫已然成了人间炼狱,哭的,叫的,瑟缩发抖紧抱椽木的……有个乐师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怎么也扑不灭身上的火焰,心如死灰,滚进了凶险的河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竟然还残存着些秩序力量在。
救援的小舟、小船刚一靠近,巨大的画舫船身便垂下了许多绳索,上面开封官兵与豪绅老爷的护卫家丁紧密合作,为所有人创造出逃出生天的路径。
“不要争!不要急!都有位置!都能活!……”
马汉的吼声蕴含着深厚的内力,在骚乱的灾难炼狱中传播出去很远很远。
“先把小孩女人老人送上船,一波一波送走,舟还会回来的!……”
老人当中有很多当地的豪绅、富贾老爷,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可在常俗道德,灾难里,他们确实属于该当先救护的弱势群体。
“我们以为你们会先救当官的,让领导先走,”一个银发苍苍,精神矍铄的锦衣老人被官兵搀扶着,送进舟里,叹息地对我说,“开封府确实好官,可……你们实在不该来及仙。”
老子恨不得把这帮王八蛋生撕活剥。
扯着老爷的衣襟,凶险澎湃的河浪里,怒声吼问。
“姓骆的呢!!……”
“你们县姓骆的那个掌权的呢!!!……”
老人摇头。
“不知道啊……”
“县尊大人该当在画舫里与展大人一处才对,可后来他不见了,连展大人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我与丁刚神情黑沉,抓住绳索,翻上了即将倾覆的庞大画舫,一楼寻,一楼寻完二楼寻,穿越破碎恐怖的宏伟建筑,带着开封官兵地毯式搜索,该当杀千刀的骆江宁。
沉船,玉石俱焚。
县官这一遭愚蠢的行棋下去,也不用那些个繁复冗长的卷宗、物证、麻木可怜的被拐儿童……来给他声势浩大、明正典刑地定罪了。
我们抓到了他,当场就给他活剐。
他之后,及仙地区的骆氏一脉,九族俱灭。
敢害开封府
开封府以老青天为精魄核心,老青天为当朝皇帝的肱骨大臣,一国砥柱。
胆敢与开封府这座神圣法邸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谁给他的自负,谁给他的胆魄
他以为他能拼出个什么
什么生路都不会有,只剩下个“即刻严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水火无情,向下是暗流汹涌、深邃可怖的泷水河,向上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浓郁的河腥味儿遮盖着危险的硫|磺燥气,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一切都在水火侵蚀中垮塌。
砰!……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阵剧烈响动,魂飞魄散的惨叫声中,画舫猛然往东倾斜,没入水中大半深。
“杀千刀的徐二狗!……”
“你怎么在这里!……”
“你|他|妈不是嘎了狗蛋,六根清净,关地牢里修养的么!……”
王朝轻功提到极致,睚眦俱裂,朝我的方向猛扑而来。
老子条件反射地一阵菊紧,以为这当领导的又过来锤老子。
哪料被扑倒抱着滚了好几个圈,烈火爆裂,木屑四射,重重地撞到了一片木箱中。
“王头儿头儿……”
王朝没声息了。
莫名地兢惧,心脏都在发抖,我慌乱地推开身上压着的沉重躯体,竭尽所能抑制住所有情绪,不产生太大波动,镇定,冷静。
校尉官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插满了飞溅的木屑。猩红迅速蔓延而出,浸透了靛青色的武人袍服。
声嘶力竭。
“鹰子!杜鹰!快过来帮忙!……”
“先别管百姓了,先把王大哥送下去……他、他替我挡了一祸,负伤严重,没声息了……”
腰间佩戴着我在霖山寺求来的平安香囊,杜鹰按着佩刀跑来,利落地半跪下去,几下封锁了校尉官周身的血脉。
剥掉外袍,褪去中衣,撕开被血肉浸透的里衣。飞速而简单地清理木屑,撒上金疮药,包扎厚厚的绷带,然后脱下自己的厚实秋衣,给昏迷得人事不省的王朝裹上。
“他救你……”低声,垂眸,热汗滚滚渗出,隐秘地交流,“他不是误认为你好|幼|女,深深地厌憎你么……”
“……”
我也不知道啊。
我也以为,王朝该是非常厌憎、非常痛恶我的才对。
毕竟,骟老子的吊就是他给展昭的强烈建议。
“画舫吃水严重,马上就要沉了,这边凶险得很。我扛王朝下去,优先抢叶舟,把他送回岸,找大夫。”
“你去与展大人汇合,他责任心太重了,还在维持秩序,不确保所有人走完,是绝不会走的。你心眼多,狡诈刁钻,千万帮咱们大人提防好,这种混乱的情境里,很容易被地方摸黑捅了刀子。”
“好。”我认真地点头,应下,“鹰子,你自己也千万要注意安全,媳妇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岸上势力复杂,有泽云、蒙憨子在控场,还有五十多个小孩。”
“多少被|拐的小孩”鹰子一愣。
“五十二。”
“干得漂亮!”重重地捏着我的肩膀晃了晃,老搭档高兴得几乎要给我个熊抱,“二狗子,这些丢失的孩子送回各自的父母家庭,咱们开封府做下的功德可是胜过建造七级浮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