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那人跺了跺脚,大声道:“我乃是泾县不良人,出大事了,百姓暴动了!”
“什么?”秦伯震惊。
一声“百姓暴动”将宋宅从沉睡中唤醒,桑榆穿戴好衣裳匆匆出门,刚一走到大厅,就见崔叙、宋溪亭等人已经到了,他们大多是只随意披了件外衫,一个个神色焦急。
那不良人站在厅中,抱拳道:“据驻守在灾民处的差役回禀,昨晚申时,百姓突然暴动,泾县失控了。”
崔叙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意欲如何?”
“大约有一千之众。”不良人道:“安置百姓的几处宅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暴乱,那些百姓打着
‘为民除害’的名义,四处杀人放火、掠夺物资,城中有好些大户人家都被攻破了,死伤惨重啊!”
桑榆便问:“为何我们都不知晓?”
不良人道:“他们先是杀了官府之人,逐步壮大,我们的人没有防备,全部死于非命,是一个不良人冒死逃出,惊动了谈明府这才知晓,如今县衙已经被围住了,谈明府在和百姓周旋,若是不加以制止,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泾县都要没了!”
不良人越说越激动,他在谈明府的安排下逃出来的,为了能避开耳目,他伪装成难民前来报信,一路上看见那些疯狂的百姓,心里都在滴血。
这里是他的故乡,他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他先是见自己的家乡被洪水淹没,还没缓过来又陷入暴乱之中,叫他心如刀绞。
崔叙听罢,没有说话,而是叫众人等待片刻。
不一会儿,娄大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崔寺正、宋先生,已经确定了。”
不等崔叙问,他继续道:“昨夜城东的百姓先行发难,他们趁着夜色拿下了城北,后一路西推,而今已发展到三千余人。”
城东位于下游,那里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从那里到宋宅所在的城西确实有段距离,若是偷偷摸摸地发生暴乱,确实很难让人一下子发现。
“这才多久?”宋溪亭脸色阴沉,“太不像话了,文人之乡竟然能发生这样的事,简直目无王法。”
崔叙问道:“是否有人带领?”
“暂时未曾发现。”娄大立刻道:“不过从他们目前的状况来看,定是有人指使,他们现在包围了县衙,要求谈明府将泾县的粮仓、物资全部交出来,并要求他自戕谢罪。”
“自戕?”桑榆道:“粮仓物资也就罢了,为何要谈明府自戕,他何罪之有?”
“说是因为谈明府为官不仁,才导致天降大祸。”娄大顿了顿,“而且,他们不知从何处知道崔寺正也在泾县,要求崔寺正出面调停。”
“什么?”宋溪亭大惊,扭头对着崔叙道:“他们想干嘛?”
桑榆担心道:“他们这是在逼你出去,若是你真的随了他们的心意,万一他们要你…… 如何是好?”?依照现在的情况,那些百姓已经疯了,一旦崔叙出面,他们很可能将矛盾转移到崔叙的身上,崔叙危矣。
崔叙轻轻拍了拍桑榆的肩膀,“先莫慌张,我自有分寸。”
桑榆对上他清亮的眸子,那双镇定自如,眼含温柔的眼睛给她带来了莫名的心安。
关心则乱,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镇定,她问:“怎么说?”
崔叙微微抬头,看着门外燃起的烟雾和浊气,眼中流转着深意。
“我确实不能出面。”他道:“首先我可以肯定,这些百姓中定有乱臣贼子混杂其中,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从申时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短短的时间内,一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想制造出如此大的混乱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指使,搞不好有一半人都不是普通百姓。
他们杀了乡绅,又跑到县衙谈判,说明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粮草物资,因为这些目前都是不缺的,他们最大的目的是困住谈明府,逼迫自己出面。
对幕后之人来说,他这个半个皇家之人显然比一个县令有分量。
之所以他们不直接来宋府找自己,可能也是因为宋府有宋溪亭这个文坛大家在,以及宋府有人暗中守护,才会采取这种迂回的做法。
若是自己出去,恐怕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
“但是你不出去不行。”宋溪亭理智地分析起来,“你若是不出面,恐怕就要坐实了不顾百姓死活的罪名。”
“不错。”崔叙颔首,“如今宣州刺史去了其他地方,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还未到,我必须出面安抚住他们。”
在百姓没有被完全煽动之前,他只能依照他们的要求,暂时稳住他们。
“只是……”崔叙神色微动,“我担心,泾县恐怕不是唯一一个发生暴动的地方。”
“此话怎讲?”宋溪亭道:“难不成你也只是幌子?”
崔叙摇摇头,又点点头,“逼迫我出面、将我困在泾县是真,可若是整个宣州都暴动了呢?如今宣州到处都是天灾人祸,在我们开放了义仓的情况下,百姓们依旧被掌控住,那些更严峻的地方呢?他们是不是面临同样的威胁?”?尽管崔叙在见宣州刺史的时候,要求他开发宣州的义仓,可是他到底拿的不是圣旨,他未必会听,一旦百姓食不果腹,他们就不是简单的灾民了,而是会化身成暴民。
第四百九十四章:再别
“你们还记得那首打油诗吗?”崔叙继续分析,“那上面的矛头对准的可是圣人。”
“有人想借机造反!”宋溪亭一掌拍在茶桌上,咬牙切齿道:“先是制造灾难,然后鼓动百姓暴乱,接着就是谋反了。”?别以为造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凡事都是要师出有名的,不然只是嘴上喊几句,谁愿意听?自古以来,造反之流无外乎是打着“清君侧、斩佞臣”或者是“圣人不仁,官逼民反”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