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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13)

作者:周白水 阅读记录

接待我的是琥珀学校校长陈雨亭。

我已初步了解过,他曾经也是个热血青年。在北平大学读书时,听到曹柄昆代表国民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了《大东亚铁路开发计划》,将中国的铁路开发权全部卖给了日本人,他与群情激愤的大学生们一起冲进曹府,将卖国贼的全家大小全部烧死。当然,他当时还不叫陈雨亭。他希望隐姓埋名留在梅城,了却余生,但这种事如何藏得住。从一个记者同事的口中,一打听就打听了出来。

“你好,白老师。欢迎您来到我们学校。”满脸堆笑地向我伸出手。瘦小干瘪,满脸的过份的谦恭,我剎那间有点错觉,这个人真的曾是那个火烧曹府的热血青年吗?

用你们今天的话说,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软了香蕉黑了葡萄。

“我来了,就是您的兵,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我也热情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很湿润,这说明他很紧张,或许是对我的记者身份紧张吧。

“当老师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这一辈子,一定要当回老师,我还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了哩,这一听说中央正在开展职业教育运动,我就赶快报名来了,感谢陈校长收容我,以后少不得要向您多请教。”我必须打消他对我的顾虑,这样我调查起来才会轻松些。

“哪里哪里,陶夫人太客气了。”原来他紧张的是梅庵。我也不知道我梅庵的身份是如何被他所知的。

大约在相处过一个星期后,我在保安及其他老师那里,没有探听到任何有关死亡学生的信息,看来这个学校的老师与职工都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对此十分谨慎,不愿对别人透露半个字。

琥珀学校里的孩子,对我这个来自城市的穿祺袍骑洋车的女老师,都十分好奇,但没有谁敢主动接近我,甚至我在每个班上作自我介绍时,都没有几个学生敢站起来大方地作自我介绍,大多是羞红着脸,像蚊子一样哼哼。

有一个女孩子特别大方,简直像个假小子,她吸引了我的关注。

有一天,我试探地问她,“婉君,你同学里面有突然不来上学的吗?”

“没有哦,咱班没有。”

“那,别的班或年级有没有?”

“没听说,应该没有,老师很凶,谁敢突然不来呀。”

我对着她笑一笑,看来不来操之过急,相信时间一久定会听到风声的。

“老师,您真美!就像观音娘娘!”这是城西镇镇民的习惯,凡是说女人漂亮,那就比观音,凡是男人漂亮,那就是罗成。

“你见过观音娘娘?”

“当然,当然见过,在戏台上!”她骄傲地说, “老师,我不但见过观音娘娘,还见过齐天大圣哩,好威风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猪八戒……”她鸡鸡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来到白渡桥。过了桥,婉君说“好了,老师你回去吧!”过了白渡桥不远就是婉君的家了。

“那好,老师回家了,小心哦!”这孩子走路,看着就十分不老实,蹦蹦跳跳。

我过了桥,回头看,婉君还站在桥头,“老师,别怕,我看着你哩!”一句话,说得我眼角湿湿的,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哩。

“你快回去吧,老师是大人,怎么会害怕!”说着脸上装出生气的表情。婉君见我生气了,转过头往家走去。

直到小婉君融入暗影里,我才转过头去,往回走。

水乡的夜风,有水草淡淡的香味,两边的稻田里,蛙声阵阵,胜却省城的车水马龙百倍,我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也深深喜欢这充满田园牧歌色彩的城西小镇。

我来到城西镇琥珀学校已两星期了,除了案情毫无进展外,我开始慢慢地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了,甚至想过,就这样在学校里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也挺好。

早晨十点,琥珀学校的小广场已是人山人海,高昂的校歌震耳欲聋。我与学校的其它老师一起坐在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后面密密地坐着一排排学生,侧面还站着很多学生。台上是两个小学生在表演《天仙配》,稚嫩的童声,唱得不算好,但从台风到表情都可爱至极,我忍不住鼓起掌。

突然,台上的两个小演员不唱了,呆呆地看着学校的入口,众人顺着小演员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两个男人还抬着一块木板,妇人一边走一边大哭。走进了,众人才看清,两个男人抬着的木板上,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个绝望的妇人趴在尸体上,哭得歇斯底里。我冲过去,那个尸体竟然是婉君!

她嘴巴大张着,嘴里面是黑糊糊的东西,眼睛空洞地大睁着,望着某个虚空中的神秘存在,眼白上尽是血丝。

我想象不出她死前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与惊吓!失声地痛哭起来,在那一刻,我压根忘记了我来琥珀学校是做什么的了,我就是一个目睹一个孩子死亡的无助女人。

文明示范省

我突然想起了连环凶手,壮着胆子揭开婉君的上衣。

她从颈部到肚脐,割着长长的口子,伤口什么平整,伤口上用线密密地缝着,就像一只大大的蜈蚣趴在肚子上。

疯狂悲苦的妇人跑过来,使劲地摇晃着尸体,“我的婉君啊,是娘害死你了呀,早就有人跟我说有坏人,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路啊……”

突然,陈校长跑过来,大叫,“快、快快,把这个疯婆子拉开。”还没喊完,就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将这一行人连哄带吓地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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