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概百米见方的土地被白色的石英砖覆盖起来,最中心微微隆起,搭出一座大概一人高的白石小塔,这里没有塑像,没有焚香,日光照在满地素色上,耀得人两眼发花。
这大概是一座地宫,土地之下的地宫与芬陀利华的根系相连,它的枝干内部就是向上攀登的天梯,树顶即为“天宫”。
“这地方有个结界,”他往下压了压剑,双手在嘴前比成喇叭,“不用他们的方式解开结界,肯定惊动最外层的人。”
“我再去叫玉前辈来?”嬴寒山没学他的动作,但也尽可能把话喊清楚。
“不用,”周政摇头,“前辈也不一定有十足把握破阵,你向后退一退,我把这个白塔削了——”
你把什么?
剑修的剑与他的话同样快,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剑锋就扬起,天地之间仿佛起了一阵平山毁林的飓风,清光漫漫覆压过这巨大的白石地面。
比大风卷起芦苇更迅疾,更彻底,无数砖石碎片随着这一剑落下而被击碎成齑粉,剑还未落下就有十几团黑气从地下涌出,凝固成披着黑袍的人形。
我们是潜入——潜入!嬴寒山几乎想尖叫,但她来不及。周政已经执剑飞扑下去,她也抖出峨眉刺,纵身跟上。
日光限制了这群刚刚暴露出来的蛞蝓怪的行动,它们甚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剑修的剑已经逼至眼前。
“你不莽能死吗!”嬴寒山一峨眉刺捅穿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蛞蝓怪物,终于抽出空回头骂一句。
“这不是莽,”他振了振剑上不知道是不是血的东西,抬头看向赢寒山,眼神无辜得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德牧,“这是潜入方式。”
“你家潜入这种方式——”
“对!”周政爽朗地笑起来,回手一剑把扑上来的余下几个穿成一串。
“把它们都杀了!就没人看到我们潜入了!”
这熊孩子。
清理掉涌出来这十来个怪物没费多大工夫,周政收剑落地,有点嫌弃地从其中一个蛞蝓的脸上扒下来面具,在身上披的弱水衣上蹭蹭。
嬴寒山踢开挡路的砖块,向着这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白色广场中央走去,在坍塌的石塔下,一道向下的通路露出来。
第六天柱的结构有些像蚁巢,内部不同结构分在不同等级,虽然周政一剑削平石塔顺便砍翻了最外层的这群蛞蝓怪,但得益于特殊的结构,倒真没有惊动下一层的人。或许这群人也没想到“无双进去也算潜行”这种思路真有人用。
顺着这道向下的门,嬴寒山和周政逐渐走入地下,弱水衣可以根据穿戴者的需求改变外形,现在两人身上的弱水衣都拟态成了蛞蝓怪身上的款式,嬴寒山把兜帽拉低挡住脸颊,尽量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虽然刚刚战斗之后她和周政都得到了面具,但她一时半会还不想把那东西往脸上戴。
黑底的面具上鳗口一样张开的莲花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邪气,它不是通过系带固定,而是通过咬住面具后一个凸起固定。
且不说咬蛞蝓怪咬过的面具到底卫不卫生,戴上这个她和周政就无法交流照应。那些蛞蝓应该是会腹语术之类的东西,但她是真的不会。
在黑暗中下行了大概一百多步,眼前逐渐有光线绽出,微弱的蓝色光芒照亮了前路,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熟悉的花香。
嬴寒山确定这就是自己走火入魔那一日,从苌濯身上绽放出来的花上嗅到的味道。
只不过它比那一天的气味馥郁得多,也温暖得多。如果说苌濯身上的花朵是寒冷的,略带苦味的,那这花的香味就十分甜,甜得让人烧心。
前路的蓝光越来越盛,天顶仿佛是用琉璃兜着萤火虫打造出来,脚下的路也在这光线下分明了,嬴寒山能看到地面上镂刻的花纹。
这一部分没有台阶,地面和水平保持着五十度到六十度上升的夹角,墙壁和地砖都打磨得十分光滑,如果是凡人,没有工具肯定进不来也出不去。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五十步左右,眼前突然明亮了。
这是一处巨大的圆形空间。
有点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空中旋转餐厅,一个同心圆套着最中间的电梯。嬴寒山和周政从这个向上的通道里挤出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花。
花,满地如白玉如琉璃的花,小如掌心大如人头,舒展地铺满了整个地面,好似一张巨大的毯子,花枝在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中摇曳。
花与花之间有五条辐射状的通路,均匀地指向同心圆的五个分区,每条路尽头都是巨大的白石广场,广场边陲被向上弯起,涂金绘彩的墙壁挡住。
有男男女女从两人身边走过,他们都穿着轻薄简单的衣衫,没有用兜帽遮盖脸颊,即使不仔细观察也能发现,这里的所有人都眉眼端正,清秀俊美。
他们脸上浮着微醺的绯色,脚步蹒跚,面带微笑,不时有人在花丛中躺下或者坐下,懒洋洋地假寐。
“你等一下。”周政伸手拽住其中一个少女,她朦胧地歪头看着他,不回答,只是痴痴地笑。他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赢寒山拽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