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岚说:“好了,你自己上去吧。记得跟爸妈说手上有伤哦。”
亓越阳仰头。
林一岚很照顾他的蹲下来,又笑嘻嘻的:“亓越阳,你比我矮了那么多呢。”
亓越阳圆圆的眼睛透出几分茫然和无措,林一岚心虚地摸摸鼻子,自我谴责怎么又欺负小孩。
亓越阳犹豫着,很舍不得地把那截树枝递给林一岚,庄重地说:“送给你的。”
林一岚说:“啊?”
亓越阳很认真:“我是骑士。这是我的剑,送给你。”
“好哦。”林一岚握着那截漂亮的树枝,“那谢谢你。”
“为什么送我啊?”
亓越阳说:“你陪我吃饭。”
“你,你帮我系鞋带。”
他舍不得松开林一岚的手:“还陪我玩。我喜欢你。”
林一岚笑得眼睛弯弯的:“是你请我吃饭,我该谢谢你才对。”
亓越阳乌黑的眼就这么望着林一岚:“那你明天,还来找我玩,好不好?”
林一岚怔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你怎么那么好哄啊?”
这个年纪的亓越阳,是不是给颗糖就能抱着走了。
亓越阳固执地说:“明天玩。”
林一岚不忍心拒绝他:“好好好,明天我来找你玩。”
“拉钩。”
“喏,拉钩。”
“……不要骗我,”他小声说,“我在这里等你。”
林一岚说好,又说:“今天没有钱,等我去捡几个瓶子卖了,请你吃巧克力。”
“你很穷吗?”
林一岚纠结地说:“好像身无分文……”
亓越阳把自己的小钱包掏出来:“用我的。”
“……”
那天晚上林一岚苦口婆心劝了好久,努力教育亓越阳不要把自己的小钱包就这么递给陌生人,说得她自己都觉得累了,亓越阳才软绵绵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他自己回家,楼道是声控灯,不知道在要什么面子,也不出声,就闷头往上走。
林一岚叹口气,在下面拍拍手,声控灯亮了。
亓越阳回头,路灯下,林一岚的身影淋在昏黄的光中。
“早点睡,”她笑眯眯地招手,“晚安啦。”
亓越阳说:“晚安。”酷酷地转身,继续迈着小短腿爬楼梯。
林一岚才开始琢磨自己晚上睡哪里。
她摸摸口袋,自己真的身无分文。
她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有年轻男孩对她搭讪,染着小黄毛,骑着摩托车,眉毛下一道疤,眉飞色舞的:“小妹妹!你也来外面玩呀!”
林一岚在路边走,没有搭理,他扔下摩托车,喋喋不休地追着林一岚,林一岚瞪他,他还说:“哎呀哎呀,你这样真好看。”
林一岚觉得他好有病,小黄毛还委屈:“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嘛。”
在路边健身的大叔看不下去了,呵斥小黄毛离开。大叔问林一岚怎么还不回家,说话时腰间 的钥匙串掉了,林一岚就捡起来,递给对方——
“谢谢。”
一只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接过了掉落的钥匙。
林一岚抬头,挽着头发的女人对她微笑:“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呀。”
周围并不安静,家长们乐呵呵地说着话,点评台上的孩子们,又不忘给自家小孩拉拉票。
“你的弟弟妹妹也来了吗?”女人有点好奇似的,又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林一岚含糊地应了声。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观众席上,远处,舞台上,一个小女孩正在接受考核。
电视台里的冷气有些大,女人拢了拢外套,又笑:“那是我的女儿。”
“岑向筠?”
女人有些惊讶:“你认识啊。”
“我……我是牧时的姐姐。”林一岚说。
女人点点头。舞台上的女孩有些紧张,评委给的记忆时间不长,她很专注,念念有词。
女人很温柔地看着她,又对旁边的小孩说:“小明,你看,姐姐很厉害。”
小男孩懵懂地说:“姐姐。”
岑向筠并没有通过考核,需要记忆的内容太多了,她年纪小经验少,在舞台上急得团团转。
“我女儿很擅长乐器。”
女人说:“她的小提琴,拉得特别好。”
林一岚点点头:“向筠很厉害。”
女人嘴角带着笑,但是看上去有些伤感:“可惜,我上次听她拉小提琴,都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林一岚说:“啊?”
女人低头笑笑:“我离婚了。”
林一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她长得乖,看着无害又安静,让人很有分享欲。
女人接着道:“我前夫哪都好,就是不爱我。”
舞台上,主持人招呼着小朋友排排站好,准备宣布最后的胜利者。
女人看着站在后排的女儿,又说:“我以前以为,他是很爱我的。”
“但是,”她轻声说,“原来他只是信命。”
“跟我结婚或者离婚,要儿子还是女儿,连我们分家的日期,都全部是由算命的说了算。”
见林一岚困惑不解,她笑笑,很宽和地说:“很奇怪,对不对?我们永远也没办法想象生活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她轻声细语,告诉林一岚,人心不是谱本。
不是写下去,读出来,那么简单。
林一岚听得似懂非懂。这时,冠军公布了。
主持人给亓越阳戴上了一个小小的王冠:“恭喜我们今天的冠军——亓越阳!”
小孩子们有的还是蒙蒙的,有的对亓越阳露出羡慕的神情,也有的——也有一个牧时,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亓越阳!你这样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