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沈淮棠故作了然地点点头,“那你给我泡杯咖啡吧。”
窗外的旷野云山雾罩,暴雨倾盆,雨水如注,将大地染成一片朦胧的灰蓝色。雷电光芒划过天际,撕裂开长长的伤口,却照亮暗沉的大地。
道路颠簸,车身起伏,沈淮棠仍然保持从容自若。
不过,或许是因为低温与精神高度集中,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有些泛白。
江未视线一顿,说道:“别喝咖啡,你都开一上午了,等会儿停车,我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换我开。”
她并无异议:“也行,这样能快些。”
他看一眼车载导航,暴雨拖慢进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才是第一天,如果后面全是这种天气,云层过厚,看流星雨自然是天方夜谭,基本白跑一趟。
真够离谱,天气怎会和预报差那么多。
然而,现在比看不到流星雨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他们大概率无法在预定时间赶到余光镇住宿。
若真是卡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中,今晚只能在车里过夜了。
非我不嫁
将车停稳,沈淮棠终于松口气,揉揉紧绷的太阳穴,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而后突然松懈,疲乏感如潮水般在身体里蔓延开。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眩晕感,使劲地眨眨眼,也无法像刚才那样专注了。
江未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拿过装食物的大袋子,开始挑挑拣拣:“请问沈小姐,今天的午餐想要吃点什么呢?是红烧牛肉,番茄鸡蛋,还是海鲜?当然,还有自热米饭和八宝粥。”
她考虑片刻:“我要吃蛋糕。”
江未语气笃定:“那就吃蛋糕。”
“我可能有点低血糖,得吃点甜的。”沈淮棠解释道,接过他拆好包装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不舒服?头晕?”江未面容严肃地打量她,“不会是高反吧?这里海拔比涯城要高,我给你准备好氧气。”
或许各方面原因都有吧。沈淮棠昏昏沉沉地想,却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
比如她过于心焦无法抵达的目的地,比如暴雨中开车需要加倍的专注,再比如她本来就是个对身体机能不大关注的冒失性子,以及在出发之前吃过角鲨烯,怎么知道还是会高反……
总而言之,当她反应过来时,高反的难受程度比她想的还要来势汹汹。
她头痛欲裂,胃口全无,勉强将蛋糕吞咽殆尽,双方换了座位。
江未用大毛毯将窝在座位上的沈淮棠裹粽子似的包起来,又给她戴上吸氧设备,轻若未碰到那般摸摸她的肩膀,低声安抚道:“睡会儿吧。”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隔十几分钟就骤然一惊,时常不知此刻是醒是梦。
每次睁眼见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
黑漆漆的车内,以及昏暗的车外,车灯的光芒聊胜于无。
窗外的旷野遥远漫无边际,人迹罕至,一路上没有见到像样的镇子,偶有寥落的村庄作为迢迢远路的点缀,连第二辆同行的车辆都找不到。
他们一路走来,景色虽好,却也隔了一层雨帘。
沈淮棠困倦地眨眼,精神疲惫却又难以入睡,于是偏首将脑袋抵在窗户上,看延伸至漆黑虚空的雨幕,忽然觉得他们好似隔绝在世界之外,荒无人烟,远山似沉默的巨人,只偶尔在闪电划过天空的时候才显出阴郁的真容。
若非车载导航仍在运行,以及车灯时不时照亮的蓝色路牌,沈淮棠觉得他们已经开到外星球。
而后,她又转眸,看向正在开车的江未线条利落的侧脸。
下午都是他在开车,一路走走停停,休息的时候,他连上氧气设备,将驾驶位置往后躺倒,抱臂静静闭目养神。等有些精神了,再启动汽车继续踏上旅程。
期间,他过分沉静,并未打扰过沈淮棠休息。
她的脑袋歪靠在软枕上,陷入漫无目的的思索。
他与她对上视线时,那双桃花眼只要稍微弯一弯,笑意就能满溢而出,再加上他总是不动声色地顺她的意,让她在与他的相处之中如沐春风。
或许这是天赋,或是一种技能,在无知无觉中使人陷入他设下的温柔陷阱中。
但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社交面具下的他,亦是如此体贴吗?
“再盯着我看,一概按暗恋处理。”江未察觉到她毫不遮掩的视线,仍直视前方,唇角却勾起,“我是不是很好看?瞧你都回不过神了。”
沈淮棠倦怠地蹭蹭柔软的毛毯,懒洋洋地说:“嗯,这么美丽的一张脸,简直是艺术品,你可要好好保养,我才能常看常新。”
“遵命长官,我保证,就算老了也是帅老头。”
江未哼笑一声,正色道,“插播一件事情,现在已经傍晚了,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百多公里,但天气一直不好,我觉得今晚可能赶不到了,方案一是在车里过夜,方案二是继续开夜车,长官有何指示?”
沈淮棠微微坐直身体,拿出手机,仔细研究片刻实时天气,确认这个情况根本难以赶到目的地,便摇摇头道:“实在不行就车里过夜吧,暴雨天开夜车,太危险了。”
事已至此,江未颔首:“反正也迟了,就放松点,你饿了没?先找点零嘴垫垫肚子,一会儿吃晚饭。”
直到夜里雨才小了些,江未将车停在公路旁已经废弃的岔道,此处临近一个极其冷门的小小景点,大多数自驾游的旅客都会选择直接去往余光镇,鲜少有人会特地绕去看一眼那无人问津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