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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45)

作者:初商时 阅读记录

为什么厄运会发生在她们家。

为什么命运不能对她网开一面。

为什么,她已经做得足够仔细体贴,还是走向最坏的结果。

她的疑问都不会有回答。

生活的唯一支点就此崩溃,失控所带来的后果,即是她倒退一步,坠入悬崖。

然而悬崖下却没有底,她只能永无止境地做自由落体。

沈淮棠没有眼泪,却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漫长的失眠腐蚀着她的神经。

她长时间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处在木僵状态,不知白天黑夜,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心中的涟漪。

直到某一个寂静的夜,她看见床脚安静盘旋着的蛇三。

小山一般的巨兽,三只恐怖的蛇头,巨大的翅膀,蜿蜒在床底的尾巴,月色在它的鳞片上划过暗色的光。

黄金竖瞳像是夜晚的两个灯笼,蛇三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细细的信子上下翕动,发出怪异的声音:“乖乖,睡不着吗?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她缓缓地点头。

后来,异兽跪坐在少女身边,巨大的翅膀将她护在怀中,慢吞吞地为她讲起一个又一个玄幻的故事,直到她终于沉沉睡去。

孤单的沈淮棠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可她同时也发现,胸口仿似堵住一团黑色的棉花,卡死她的喉咙。

她说不出话了。

时隔一年,悲恸终于席卷而来,像一只巨大的手禁锢住她的下颌骨,强迫她正视失控以及失控所带来的风暴与海啸。

这一年,她像是被硬生生撕开成为两个人,表面上冷静处理母亲后事,乖巧跟随云姨来到梦港岛,其实内心强烈拒绝母亲自尽这件事情,甚至出现异兽幻觉。

那是母亲的代偿,她极为依赖。

而修女的死,似是一记重锤迎面砸落,让她再次面对——死亡是不可控的。

混混沌沌的噩梦之中,沈淮棠忽然听见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是谁在敲击着什么。

她费尽全力地撑开眼皮,光芒渐次落入眼中,用力地眨眨眼,才终于回到人间。

真是精疲力尽。

敲击声仍在继续,她意识到是从窗户传来,缓缓转头后,发现窗外竟然有个人。

仔细一瞧,竟然是江未。

窗户锁的很严,他进不来,可她的公寓是在三楼,这家伙是怎么爬上来的?

江未见沈淮棠转醒,明亮一笑,眼里满是细碎的光。

他挥挥手,示意她不用起身,而后放下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漂亮的金丝雀,嫩黄色的花瓣朝着天空柔柔绽开,像是黯淡生活中唯一的希望。

送完花后,江未就走了。

可沈淮棠脑海里反复涌现他的笑,像一颗太阳,照亮她晦暗的梦。

昏沉之中,又觉得自己可笑。

保姆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来看见她醒了,高兴地来探她的额头:“谢天谢地,你可足足睡了快两天,还发着高烧……现在好些了吗?”

她喂她喝了些水,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些,才起来将窗外江未的礼物拿进屋来,放在书桌上。

沈淮棠趴在桌上,凝视着月季,不知能开几天,想种起来,又不太会园艺。胡思乱想间,她决定去问问老修女,却蓦然意识到前两日是修女的葬礼。

愣神半晌,她忽然落下泪来。

直到羽鲛人出现,用绚丽的鱼尾卷过她的身体,长长的喙梳理她的头发。

她贴着它冰凉却紧紧的怀抱,静默许久,才终于轻声说:“谢谢你,明天见。”

到点吃药了。

尉迟尔岚

那段时间沈淮棠过得很痛苦,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时,每时每分都是煎熬。

她靠着医生开的抗抑郁药物抵抗空虚,病症躯体化时的折磨实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的时候,连光与声都不能有。

在等待药物起效的时间里,她蜷缩在衣柜里,企图在漆黑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寻找一个支点。

于是她开始咬住胳膊,在手腕上留下一圈圈血肉模糊的牙印。

伤口火辣辣的疼。

沈淮棠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母亲曾经这般痛苦,只有自己也是病人,才能感同身受啊。

如果她以前更严谨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改变结局了呢?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是个害死母亲的罪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衣柜里,倒挂着一只狗头蝙蝠,正发出嗡嗡的声音,那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沈淮棠无声地嘶喊,喉间有压抑的沙哑的挤压出来的声音,指甲将脖颈抓出一道道刺目的红。

忽然间,她猛地转头,外面好似有什么落地的声音。

有谁三步并做两步靠近衣柜,一把将门打开——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来,沈淮棠像是被烫伤般尖叫起来,捂住脸往后退缩。

“别怕!小哑巴,是我,是我。”来人是江未,见状立刻安抚道,“我找不到你,只是想确定你没事,对不起,对不起。”

他当机立断地坐进衣柜,把衣柜门猛地关上,黑暗再一次覆盖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勉强让沈淮棠找回了些安全感。

只不过,衣柜里多了个一个人。

江未好脾气地说:“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陪陪你。”他抱着胳膊,尽量不碰到她,“一旦你觉得难受,我就马上出去,好吗?”

沉默片刻,沈淮棠的手慢慢放下来。

她心里有些抵触,却没有力气拒绝。

江未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人高马大,在衣柜里实在伸展不开,就算已经尽力避免,手臂仍然被迫紧紧地靠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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