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雨来临,小芽破沙而出,开花结种,完成一次生命的延续。
还没等他们长得更大,就被烈日杀死。但种子会活下来,为下一次降下甘露提前做好准备,尽管那可能是一个世纪之后。
卷柏继续着他的旅程,就这样生生不息。
第一卷
也许对幼崽的喜爱是大部分生物的共同特点,灰雁首领对常羲格外友善。
“鸣沙丘?那是什么?”常羲与灰雁首领并肩飞行,作为大型掠食者,虽然还没成年,她已经比首领还要大上一圈了。
“没那么复杂,其实就是数十亿吨沙粒滑动时产生的嗡鸣声,这种声音不断在几公里的范围内回响,经年累月,沙崩不断,沙漠也因此变幻无常。”灰雁首领解释道。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绿洲的影子,常羲两眼放光,绿洲意味着食物,终于能换换伙食喽!
灰雁们却拦住她,冷静凝视:“热空气扭曲了远方的景象,让天空的映像在沙地闪烁,别去,那是海市蜃楼!”
“不过,既然出现了海市蜃楼,那片绿洲也不远了,跟我来。”
他带领众人向另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方向飞去。
燕子们总能找到绿洲,这来源于祖祖辈辈的记忆。
当绿色的植物和浅浅的水池终于出现在面前时,所有魂兽都欣喜若狂地扑上去。
常羲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水和食物,听旁边灰雁首领唠唠叨叨:“对比千年前,现在的绿洲是越来越小了啊!”
前进的沙漠让许多绿洲消失殆尽,只留下无数微小藻类形成的银色遗迹。
大风在冬季,每年带走几十亿吨富含矿物质的尘沙,从这里一路吹到大陆另一头。神奇的是,尘土在那里滋养了星斗大森林。
你在风中感受到的每颗沙粒,都有可能来自遥远的沙漠。
常羲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蝴蝶在沙漠里扇动的风,最终吹到遥远的星斗。我们生活的,从来不是一个孤立的世界。
他们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绿洲会被消耗殆尽,当务之急是快点出沙漠。
短暂修整后是重复的、枯燥的长久飞行。
在沙漠里,一丝微弱的迹象也可能是灾难的前兆。
最先感受到不对的是常羲,这片空间里的风变得暴躁,拒绝沟通。随之灰雁警告地鸣叫,大家反应足够快,找到掩体,但还是迟了。
漫天黄沙占据了整片天空,在风的力量下盘旋成一条龙,它咆哮怒吼着,吞噬一切。
沙暴的宽度可能有上千公里,从高空往下看,好像是沙海里奔腾的海岸线,那是仅凭个人难以抵挡的,那是大自然的力量。
被风暴卷上天后,常羲只来得及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常羲支撑起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石头的路,石头的房子,石头的城。
那些过去湮灭在风沙里,再没人能读懂,一如那通天的石柱。
它像是祭奠,又像是祈祷,最后只能沉默着,守着往日的光辉。
第一卷
常羲已经确定,她和母亲陷入了一个失落之城。
当沙尘暴来临的时候,她们幸运地掉入这座古城里,触发了保护的机关。至于原住民,谁知道呢?也许是灾难来临地猝不及防,连保护罩都没来得及开启……
他们留下证据证明自己存在过,从进化的历史说,也不过须臾剎那,他们没多少机会来适应这个世界,生命太脆弱了。
保护罩的强度不是刚突破十万年的常尹能打破的,为了早点出去,妈妈不仅自己整天修炼,还压着常羲一起。
但偶尔闲暇时光,常羲也会一间一间打开门,探索这片未知的世界。
整个失落之城大致分为外城和内城,但绝不是只有这些,常羲猜测保护范围最大也就是这里,其余那些被舍弃在沙漠。
外城的城墙已经破败不堪,曾经高大宏伟的建筑,在岁月的侵蚀下矮了身姿,变成不起眼的小土堆,仅能从那残余的高耸和与内城墙相似的布局,让人推测出它本来的面目。
唯有路,宽阔坦荡,无声印证王朝曾经的荣耀。
城墙门框的横竖之间有深凹的门臼,地下石板上深深刻着车辆进出的辙印。
常羲低身,轻抚那些凹凸不平,仿佛能听到当年战云密布,车马喧腾的鼎沸。
他们也曾率兵出征,或是接见四方来朝。那时金戈铁马,刀锋所划之地,皆是疆土。
接着走,从主路一路往前,路经大小店铺,路过内城们,就好像逆转时光,一路追溯到丰饶的过去。
高耸的石柱矗立着,凝视下面人来人往,它们身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动物图腾,再用绿色颜料描绘。祭司们跪在碑文面前,口中念念有词,祈求一个丰收之年。君主批阅文件,居大堂而策万方。百姓安居乐业,歌颂王的荣光。
只是沧海桑田,一切都消失不见。
碑文无人可解,曾经的文字面对来访的陌生人,也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图画。这些活在过去的绿色幽灵,在伤感和愤怒过后也不得不沉默下来,守着破灭的辉煌,日复一日……
常羲在石碑后面堆了一个小土堆,里面埋着几个果核。她观察过了,这里是下雨过后蓄水最多的地方。
拿出水囊,为小土堆浇一点水,也许来年,它还能抽芽长出来呢?
“噗嗤,”常羲自顾自笑出声,“我在想什么啊?这里可是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