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不一样。
叶晚晚手指微微颤着,放任自己低头靠在他怀中, 长睫颤抖如蝶翼。
见到他之前的一切决心,在此刻一点点淡下去。
然而,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 容厌抬手推开她。
温暖乍然抽离。
叶晚晚轻颤了下, 睁开眼, 蓦然怔住。
风在耳边停住,天地寒气细密拥挤而来。
她愣愣抬头, 没有反应过来。
怀抱霎时间被灌入了一片寒风。
叶晚晚还没控制住神情,便决然狠狠掐了一下掌心,指甲几乎将手心的软肉掐出血,剧烈的疼痛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身前有过温暖,此刻再冷下来, 便格外难以忍受。
可这两年来, 她怎么也习惯了。
叶晚晚垂下眼眸,神情也冷淡下来, 周身再次竖起平静又冷漠的高墙。
容厌手指微微收紧。
他仍然握着她的手臂,叶晚晚看向他的手,皱了一下眉。
明月高悬,月光如水,落在她面容之上,让他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从独自一人时的寂然空洞,到见到他故作淡然,到靠在他身前闭上眼睛隐隐的安心眷恋。
再到他推开她时的茫然,最后冷淡下来,疏离为墙,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好像,她方才的眷恋……什么也不曾发生。
容厌神色如常,只眸光隐隐晦暗。
到底是谁更冷漠?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便也发现不了,他此刻呼吸心跳都重了些。
叶晚晚只是敏锐察觉到身前人身上的气势忽地强势了些。
她犹如警惕的小动物一般,警觉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快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避开对视。
她躲他。
容厌没有碰她的那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攥紧,用力到骨节泛白,青筋绷起。
来见她,他本有话要说。
容厌沉默了下。
他盯着叶晚晚看了一会儿,她低着头,便只能看到她浓密的长睫垂落,衬地脸色越发雪白脆弱,苍白可怜。
他忽地低身。
叶晚晚受惊一般,颤了下,侧过身子还要后退。
容厌仿佛事先预知,几乎同时抬手,扣住了她腰后,让她进退不得。
叶晚晚呼吸僵住,全身上下仿佛被人施住了定身术,无法挣脱。
……这两年,她总是不断地被迫看清过去没有看清的。
那么多年,她直到此时,才直面他给她的压迫。
面对师兄时,有些相处,从小便是如此,她不舒服时,碍于体力不足,抗拒不得,却又点到为止,不至于让她彻底生怒。
面对容厌时,从认识到现在,他虽稍显冷淡寡言,却一直是她想与他怎样便怎样,他待她,称得上温柔随和。
可是,容厌其实是个很高大的男子,比师兄还要高一些,身形也不瘦弱,方才贴近时,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硬硬的薄肌,他不再退让时,比师兄还要让她感觉危险。
身体刚分开的距离,在此刻又被拉近。
叶晚晚浑身僵硬,还是想要避开他。
他靠近,俯下身。
叶晚晚低下头,脸颊微侧,隐忍地屏息闭眼。
容厌看了她一会儿,神情难辨。
垂下眸,却只是伸手,动作冷硬地去拧干她袍袖、裙摆的雨水。
叶晚晚愣了下。
他将方才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整理了下,将衣带系好,温暖柔软的衣料覆上冰凉的脖颈。
叶晚晚克制地抿紧唇。
她目光几乎是一顿一顿地慢慢往上移。
从他的领口,目光掠过他凸起的喉结,视线沿着他的五官一点点往上。
她想看他的眼睛,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又立刻避开。
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到她眼睛也酸胀。
容厌沉默,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微微的烫。
他没有与她说话,握着她手臂,让她伏在他衣衫仍旧干燥的后背上,月光明亮起来,他灭掉带来的灯笼丢开,背着她下山。
叶晚晚伏在他背上,松了口气。
此时看不到他冷淡的神色,只能看到两个人投在地面上的影子。
那般亲密无间地依偎着。
少年稳稳背着少女,没有一丝缝隙,好像一切嫌隙都不曾有过。
叶晚晚依旧看着这影子。
可是,容厌摸她的额头之前,他的神情太冷,态度太硬。
神情冷,态度也淡,话更是不曾与她说过半个字。
胸中各种情绪翻滚。
仗着他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叶晚晚放纵自己去望地上的影子。
下颌终于不再艰难地抬着,轻轻压在他肩上,冰凉的脸颊挨着他颈窝。
他脸颊稍微朝她的方向侧了侧,肌肤触在一起,鬓发相贴,好似耳鬓厮磨。
不知道是讶然于她的反应,还是极内敛的回应。
叶晚晚不愿去猜想,只看着两个人的影子。
她甚至开始庆幸,他是背着她的。
这样,谁都不会看到谁的面容神色。
谁都能大胆地去看地上影子的紧密难分。
今晚的月色,是这两年,无论江南还是上陵,最美的月色。
-
他背着她很轻松,脚步平稳,对悬园寺的后山也很熟悉。
可他实在太熟了。
没过多久,那么快,叶晚晚就看到了悬园寺大殿的轮廓,一道声音在她耳边提醒——
要分开了。
容厌将她送到叶家院落前方的林中,而后召来两个在山林中的护卫,将她从背上放下。
他环着她的膝弯,确保她完好的那只脚先着地站稳,而后才将手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