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琴酒没打算弄死莱伊,恰恰相反,想干掉莱伊的人都被他找机会做了。
汽车的鸣笛声在身后响起。
黑泽阵往旁边靠了靠,车辆缓慢地驶过水洼,避免轮胎带起的水溅到少年身上;天空倒映在积水表面,清澈透亮,像一块硕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地面上。
他在翻看最后一部分记忆。
他路过一家很旧的书店,回忆里是他跟苏格兰威士忌见的最后一面,他扔掉那位先生用来时刻监视他的装置,给那位先生打电话说我要放个假,不要联系我,不等那位先生回复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抱着已经变成小孩的诸伏景光找到酒井。酒井问他从哪偷的孩子,黑泽阵看了酒井一眼,说我捡到就是我的了。
他路过一棵被暴风雨吹倒的老树,回忆里是跟他一起去了雪山的莱伊,莱伊问他来这里做什么,黑泽阵说度假,顺便看看老朋友,他望向有段时间没回的海拉雪原,还是没带莱伊一起进去;莱伊搞不懂他来这么冷的地方做什么,黑泽阵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等回去的时候黑色长发的男人果然感冒了,但还是敬业地给组织打工,一点怨言也没有——起码表面上没有。
他路过秋田市的美术馆,想起那年夏天贝尔摩德跟他在塞纳河北岸偶遇,非要拉他去逛卢浮宫,他还有任务,拒绝了。但他的拒绝对贝尔摩德向来没用,那个女人通知了那位先生,让别人去把任务做了,带着他在巴黎转来转去,遇到克丽丝的熟人就说这是她男友。黑泽阵没当面反驳,事后让贝尔摩德加了一个月的班。
他路过一座热热闹闹的学校,孩子们正在上学的时候,三三两两地往里走,他记得自己有次接到一个任务,查到最后任务目标是个学生,他站在远处的高楼上,拎着装狙击枪的箱子没打开,转身就走。那位先生叹气,说别任性,我不想惩罚你,但黑泽阵就跟没听到一样,转身下了楼,事后他有几天都没在组织里出现。
他路过一家曾去过的酒吧,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跟伏特加一起,伏特加喝醉了,说他想回老家看看,黑泽阵就看着伏特加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没说话。两个月后他找了个去北方的任务,带上伏特加,然后在那边多待了一段时间,伏特加不是很想去,去了又不是很想离开,黑泽阵不知道伏特加的想法,他只是问了伏特加要不要跟着。
他路过一座有些旧的桥,想起两年前的一天,他从组织的禁闭室里出来,靠在一座桥下休息了很久,晨跑路过那座桥的波本看到他,愣了一下,跟他打招呼,说自己要去看电影,被人放了鸽子,问黑泽阵要不要一起去。黑泽阵知道波本怀疑自己在监视他,但也不想被波本发现问题,就答应了,就是那部电影是贝尔摩德演的,两个人强忍着看完,分别给贝尔摩德打了差评。
他路过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
赤井秀一从不远处路过,就像一片安静的树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黑泽阵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平常地扫过,然后收回视线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眼前重叠了长发莱伊的模样,对方靠在墙边,背着吉他包,点了根烟,又在下一个瞬间被记忆的主人赶出脑海。
黑泽阵记得他有次被宫野明美拉去家庭聚餐,雪莉问过明美,诸星大(莱伊)为什么要留长发,明美说好像是在酒吧时候的经历,拉手风琴的长发乐手不是很浪漫很帅气吗?
听到这里黑泽阵问了句,那家伙以前不是长发吗?明美说不是啦,大君说他小时候完全没想过留长发的。
黑泽阵说哦。
赤井秀一大概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时不时就被丢到国外去做任务,黑泽阵也懒得解释,他也不想解释。很多事都没有说的必要,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开心,或者不开心。
绿灯亮起。
十字路口的人流重新动了起来,那个戴着针织帽的身影已经不见,黑泽阵不紧不慢地向那个方向跟了上去,反正他知道赤井秀一要去哪里,总会见面的。
一年半前,赤井秀一做了个局,抓捕乌丸集团的琴酒。黑泽阵明知是局,还是不得不往里跳,如果他“察觉”到了莱伊的异常,那先被抓住的就是赤井秀一。
琴酒到FBI手里还能活,但莱伊暴露身份,而且是在这样的行动里暴露身份,就谁也救不了他了,黑泽阵也做不到。
他本想联系赤井家的人,起码跟赤井玛丽说两句,让她儿子别真的冲着杀他来;但当时他跟赤井家早就断了联系,赤井一家搬得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黑泽阵手里只有赤井务武的电话。一想到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翻滚的恨意就涌上心头……他绝不会再联系赤井务武。绝不会。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假装一无所知地踏进陷阱,然后差点死在那里。
好在那位先生还不想让他死,发现他断了联系就派人接应,黑泽阵狼狈离开前看了赤井秀一的方向,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很少这么生气,赤井秀一把自己的命赌在了这场行动里,对他也没有留手,这本应该是属于FBI和组织的较量,与个人的意志无关,但黑泽阵还是很生气。
养伤的时候他挂了那位先生的电话,也挂了贝尔摩德的电话,本想趁机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已经逃走的赤井秀一特地打电话来嘲讽他,说“亲爱的琴酒,没能杀掉你我真的很遗憾”。当时黑泽阵很想问他不是也挨了子弹吗,有力气给我打电话不如想想怎么跟FBI汇报工作,但他知道自己的所有电话都被监听着,最后只是说“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