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他浑身冰冷僵硬,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卫凛,卫凛?醒醒!”
一只温热细嫩的小手忽然握住他冰凉的掌心,就像在雪夜独行中,忽然看到了一簇摇曳的火苗。
卫凛骤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犹似在梦中。
天色微亮,一缕熹光隐约穿过帐幔的缝隙,映得帷帐里半明半暗,将将看得清眼前人朦胧秀气的眉眼。
“卫凛,你怎的了?”她还没睡足,眼中犹带着困意。
卫凛没有答话。
见他怔怔不说话,沈妙舟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卫凛截住她的手,收指,握紧。
垂眸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他喉结剧烈哽动了一下,嗓音嘶哑:“……叫我澄冰。”
“澄冰?”沈妙舟脑子还不大清醒,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正想问问是哪两个字,隐约嗅到一股腥甜的血气,心下一惊,睡意散了大半,“你的伤处又流血了?”
她一个激灵,就要起身去唤人,卫凛却忽然轻轻一拉,直接将她捞进了怀里,艰涩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脸颊蹭过他微凉的里衣领子,浅淡的降真香混杂了血气、皂香和伤药的味道,带着青年男子独有的气息,一霎间完全将她包拢起来。
既熟悉又陌生。
沈妙舟顿时呆住,只有浓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叫我澄冰。”卫凛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掌心托住她的后脑,以一种完全拢在怀中的姿势,紧紧地抱着她。
他鬓发挨蹭到她的脸颊,滚烫呼吸尽数洒在她颈间细嫩的肌肤上,到处都是酥酥麻麻的痒意,近乎耳鬓厮磨。
“……哪两个字呀?”小小声的一句。
静了片刻,沈妙舟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颈侧传来,“澄澈明净,一片冰心。”
真是温润干净的名字,起这种表字的人,听起来就合该是清贵文雅的公子。
她觉得很好听,乖乖地轻唤了一声:“澄冰……”
环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
沈妙舟从未与人这般亲密过,一时不大回得过神来,手指紧张地攥着他胳膊的衣料,想着法地没话找话:“这是你原本的表字?”
“嗯。”
他的胸腔轻轻震鸣。
又是那样熟悉的感觉,像蜻蜓点水,绽出涟漪,在她心尖轻颤了下,一圈又一圈,慢慢向全身荡漾开。
沈妙舟心脏啵啵乱跳,脑子有点晕晕的,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昏暗的帷帐里,只有两个人清浅交缠的呼吸声和彼此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卫凛在她后脑摸了摸,低声问:“那日磕着的地方,可好了?”
他掌心烫得惊人。
想起那晚在床榻上的混乱情形,沈妙舟脸上热了几分,胡乱地咕哝道:“早就好啦。”
屋内安静至极,昏昧朦胧的帷帐里悄悄滋生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缥缈朦胧得像是一场梦。
沈妙舟喉咙干涩,轻轻地吞咽了一下。
卫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抬起头,微微退开些距离,垂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
沈妙舟渐渐有些透不过气来,心跳乱得不成章法。
卫凛的喉结滚了下,一手压住她后脑,慢慢低下脸,薄唇轻轻地落上了她的右颊。
他的吻带着热意,软软的,很温柔。
沈妙舟的脑中倏地空白了一瞬。
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啵啵急跳,快得不受控制。
她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
“主子!主子!您醒了没?有要事!”长廷急冲冲地拍响门板,然而刚一用力,门板竟直接被推开了。
原是昨晚没人给屋门上闩。
“……”长廷站在门外,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对着里间小心道:“郡主……呃,烦请您暂且回避一下,小的有要事向主子禀报。”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绕出屏风,冲到门口。
长廷一愣,抬头看清来人正是沈妙舟。
呃?郡主怎么急得像被鬼撵似的?
“郡……”不等他扬笑行礼,她已经迈过了门槛,头也不回地快速道:“你家主子发高热,伤口出血,记得去请大夫!”
长廷一惊,惦记着自家主子的伤势,顾不上别的,直接三步并两步跑到榻前,急声唤道:“主子?主子?”
卫凛一时没有答话。
长廷见他脸上泛着潮红,耳根更是红得要滴血,心头登时一沉,这果然是发了高热。
甚至似乎都有点烧糊涂了……
当下就要转身先去前院请大夫,却被卫凛哑声叫住:“站住。什么要事?”
长廷心神一凛,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宁王那边又来人了。这回是一个亲信幕僚,趁着天没大亮,扮成菜农模样上门的,现下正候在角门外,您要不要见?”
卫凛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微沉,默了默道:“先晾他两日。”
长廷领命退下,忙寻人去请大夫。
内室安静下来,卫凛疲惫地闭上了眼,指腹轻轻摩挲过身侧的床榻。
触手温热,是她身上的余温。
**
沈妙舟一头跑出了主院,被冬日里的冷风迎面一吹,这才发觉自己脸上热得惊人。
她靠着院墙站了一会,心脏仍跳得飞快,脸上热意半分未退。
面颊上隐隐残留着干燥柔软的触觉,好像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耳根又烫了起来。
沈妙舟闭上眼,使劲揉了揉脸,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跑。
“郡主……呜呜……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