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要出去时,她似有所察觉地扭头瞥了眼身后。
就看见姑娘吐了才停,柔弱地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那个凶起来能将人吓哭的男人大手攥着帕子,替姑娘擦着嘴角,低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少的变化,可不知道怎么就让人觉得温柔许多。
青翡歪着头想不明白,又在青翠的催促下往外面走。
实际上压根就没有青翡想的含情脉脉,裴延年又被气着了,“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吐了一下午胃里早就空了。”
“我吃不下。”江新月手脚发软,恹恹地,用了最后的力气抓着男人的衣角不放,“我想先和你说说江家的事。”
裴延年眼神微眯,看向怀中的女子,江新月丝毫不服输地回看过去,巴掌大恹恹的脸上全都是不肯服输。
他连连点了几个头,“成,你不吃我先吃点行吗,才从军营里出来,还没用过晚膳。”
江新月心里着急,很想说吃饭又完全不耽搁说事。可毕竟是有求于人,这么压榨人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声,“好”。
她寻思着按照裴延年以往的风格,用晚膳应当用不了多少时间,都等了一下午不在乎这么点功夫。
谁知道男人这次说用晚膳就正儿八经地用晚膳,让人做了鸡汤面送过来。
鸡汤厨房里一直是备着的,切了一点蛋皮丝和一把暖房里养着的小青菜,出锅时还特意将炖得软烂的鸡翅鸡腿都捞起来放在碗边。金黄色的汤汁裹着雪白的面条,碧色的葱花点缀在其间,香气扑面而来。
“你要不先吃点?”裴延年又问了一遍。
江新月心里嘀咕了句还怪香的,但是心里压着事想快一点解决,矜持道:“你吃你的,我还不饿。”
裴延年斜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过筷子吃了起来。
原先吃饭很快的一个人,此刻速度却极为缓慢,斯条慢理就像是在参加宫里的宴会。时间越久,鸡汤的香味就扩散得更多。
镇国公府厨子原本就擅长料理荤食,再加上鸡汤用砂锅炭火煨了一整日,香气霸道得厉害。
江新月软软地依偎在软枕上,视线* 从还没来得及动的鸡腿上划过,盯着男人此刻格外文雅的动作,不自然地挪开自己的眼。
可等了一会,始终不见人结束,她实在是没忍住,问了声,“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不是你说的,吃饭要斯文,要细嚼慢咽。”裴延年回道。
江新月被噎了下,觉得他就是存心的。可偏偏自己当初觉得男人粗鲁,还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又瞬间把嘴巴闭上了。没有发出去的气在嘴里鼓起来,她的两边脸颊像是塞了西北风般鼓鼓的。
可裴延年却丝毫反应。
凭什么!她饿得要死等商谈,他自己倒是美美吃上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用帕子垫着直接拿起软烂的鸡腿,恶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吃不下,我替你吃好了,这么磨磨唧唧要到什么时候。”
别说,鸡腿吸满了汤汁,软烂而不干柴,还挺好吃的。
她又咬了一口,对着男人的视线,她缩了缩脑袋,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自己的肚子,“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裴延年:“……”他有时候还真挺想打人,他就少了她这么一口吃的?
他见她只吃肉,没忍住将面前的汤碗直接推了过去,言简意赅,“吃点面。”
江新月瞅了瞅汤碗,一整碗面实际上没吃多少,有小青菜的地方更是没有动过。
“这不大好吧。”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极为实诚地接过筷勺,吃了起来。
她眼睛大胃口小,拢共没吃多少就饱了。裴延年又逼着她垫了两口,她实在吃不下了,便将她的碗拿过来,三下两除二地包了剩下的。他体能消耗得快,不大够吃,让厨房又送了小半碗过来。
这次的小半碗里就没有了辅菜,一点面条一点汤。
裴延年显然是习惯了这点,眉头都没抬一下,很快就吃完了。
江新月坐在旁边看着。
因为吃过东西,她的脸上也有了点活色,眼睛湿润润陷入到沉思中。她慢慢咬上了下唇,开始想要是没有她的话,裴延年是不是在一开始就会简单吃点?
好像他对吃的东西确实不怎么讲究。
在清水镇时,他一开始给她吃的就是简单的白饭和看心情随机的一道菜。她有时喜欢吃,多吃两口,不喜欢吃就委委屈屈捧着碗吃白饭。
有一次不知怎么被发现了,他眉心一蹙,身上的威严怎么都挡不住,“不喜欢吃?”
她那时怕他怕极了,哪里敢说不,夹着碗里的不知名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没有没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谁知道她表演太过用力,一下子嗓子眼卡住,差点晕死过去。
彼时还是裴三的裴延年脸上头一次出现无奈的表情,一边喂她水喝一边拍她的背,“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做什么。”
她那时候狠狠翻了白眼,心里吐槽着:你猜猜我为什么勉强自己?
不过后来裴三的菜色倒是丰富了很多。
是为了她吗?
江新月不敢去深想这个答案,却能够肯定一,裴延年确实是对她好过,就像是江仲望对娘亲那样好。那么,她日后会不会同样沉浸在这份好中,在经年之后成为另一个徐氏?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
等裴延年用完饭,让下人进收拾东西,见她愣住发呆,“怎么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男人,过了半晌,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哀凉,“裴延年,若是你日后想纳妾了,可以大方告诉我,我会同意的。只是别瞒着我,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带着外室到我身边来,看我的笑话,我会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