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敏闷声应下来。
两个人之间就没了其他话。
从那晚之后,两个人就默契地没有再见过面。徐淑敏瞥见他的衣角,应当是换洗之后没有熨烫,男人么,总是会忽略这些小细节,尤其是项平生真的很忙。
她的视线一路往上,最后鼓足勇气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项平生已经不再年轻,鬓发间开始出现灰白色,曾经端方有礼的世家公子在岁月的蹉跎下开始有了皱纹。她在此刻清楚地意识到,记忆中无所不能的兄长,也同样是个平凡人。
而她这次离开京城,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应该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这一面很有可能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眼眶润湿,她低下头时鼻尖泛着酸涩,开口说:“你处理公务也要注意身体,让身边的下人提醒你按时用膳,再不济也该吃些糕垫垫肚子,别累垮了身体。”
项平生转头,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时,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的眼底闪现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背在身后的手交叉握紧,吐出一口气,缓和道:“我知道,你也珍重。”
他不担心她会在渭南受委屈。
徐应淮是个聪明人,他搭进那么多人脉替他扫尾,从来都不是因为两家的交情。
只要他的位置够高,她就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地在渭南,成为她自己。
怎么不算是好结局。
项平生听着远处的马蹄声,回头看见顾君珩的队伍已经赶到。
他压下心底那些纷乱、沉闷的痛感,神色如常地同她说:“淑敏,你好好的。”
徐淑敏点头,转过身时眼泪就落了下来。可她没再回头,被绣心扶着上了马车。
稍稍整顿之后,马车就开始出发。车辙碾过时,扬起阵阵尘土。
江新月上车时,看到她通红的双眼,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徐淑敏看向车窗的位置,眨了眨眼:“被风沙迷住眼睛了。”
眼里再次升腾起雾气,她低头亲了亲小昭昭的脸颊,低声地唤着:“我的小昭昭啊,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要被风沙迷住眼睛。”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过头,也就不知道项平生驻足在原地很久,直到官道上再也没有马车的影子。
——
江新月觉得自己娘亲的情绪不太对,总是靠在车窗边发呆,问过之后又说没什么。
这样几日之后,她自己又恢复正常。
江新月就以为她在京城住得时间太久,乍然离开舍不得,便没有在心里多想。
在出发之前一直在担心,怕两个孩子水土不服或是其他的小症状。但好在两个孩子身体都还不错,又是个好奇心重的,恹恹地窝在马车里,只要将窗户一打开就活蹦乱跳起来。
要不是怕天气太冷,回头见了风让两个人又染上风寒,她都想将车窗一路敞开。
顾君珩应该是提前被打过招呼,定时过来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其他时候也都忙着,毕竟押运粮草也不是个简单的活。‘
江新月觉得自己真的被两个孩子折腾得成长了很多,带着一大家子出行也游刃有余,没出现任何差错。
只是出了京城十来日时,顾君珩突然敲响了她的车窗,“嫂子,求你帮个忙。”
“什么?”
江新月才开口,一个身穿甲胄的士兵就被塞进马车,冷不丁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昭昭却一下子兴奋起来,拿着软木做的小宝剑对着来人戳啊戳,隐隐还有兴奋的神色。
徐淑敏一把就将孩子搂进自己的怀里,这个胆大的,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江新月护在两个小孩身前,不知道顾君珩闹得又是哪一出时,就见那位士兵又掀开车帘钻出去,又在下一刻被丢回来。
这下她终于看清士兵的相貌——裴琦月!
她脑子一嗡,动作快过反应,瞬间抓住裴琦月的手臂,还没来及问话,外面再次响起顾君珩的话。
顾君珩这个人看上去不大正经,平时说话时也懒洋洋的,不着调,此刻倒是难得有几分严肃。
“麻烦让她在你的马车里呆上几日,要是有什么……她需要的,也帮忙想个办法。”
“好。”
江新月立即应了声,死死地抓住还想要出去的裴琦月的胳膊,听见外面离开的动静,她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问道:“二嫂知道你出来吗?”
裴琦月的眼睛快速转动了一圈,没说话。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张氏一心一意想让她成亲生子,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同意她往边关去,那她只能是偷偷跑出来的。
江新月瞬间头疼起来。
她若是完全不知道,他日张氏问起来时她也能推脱。
偏偏又让她撞上了,且现在出发才十来日,不算走得太远,不送她回去都有点说不过去。
“你是什么打算?我既然知道了,肯定要送封信回去同二嫂说一声。”
裴琦月这次没再沉默,而是解释:“我已经留下书信,她现在应该知道我会跟着一起去嘉应城……婶婶,能不能等我到嘉应之后,再写信回去。”
江新月没同意,“我要真的这么做,你娘日后怎么想我?她只有你一个女儿,同我念叨很多次要给你定亲,我总不能撞见你之后还装聋作哑。”
“但是我没有定亲。”
裴琦月反驳,也许定亲这个字在耳边听过太多太多次,她忍不住说。
“从汾州回去之后,其实我都已经想好了。要是我娘将我的亲事定下来,我就听她的话,成亲生子按照她想要的方式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