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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里是规则怪谈?(108)

作者:来点薯条配冰淇淋 阅读记录

湖和山谷是无法供养这样空前膨胀的榕树的。

因此,当我们在八年后苏醒时,看到的是干涸的湖床,腐烂干枯的寄生根,是被完全汲取殆尽无法再生长任何草木的沙石化土壤。

八年后榕树已经死绝了。

只剩最后的榕树子体,是灰色的,退化成了一开始弱小的海绵,就止步在民宿的爬山虎上。

因为只有那里才有最后的水源了。

但民宿之中满溢的是十六年前的湖水,是最初降临无可匹敌的神妃,其中的沙发上,坐着最初引路的导游。

这是致命的陷阱。

实际上,是我亲手将榕树从最后的挣扎中打断,将它仅存的子体硬生生拽了出来,看着它腐烂死去。

榕树从此,只能永远繁茂在栉水母的某一个过去的“八年后”,永远无法抵达未来。

而每一个未来,都是榕树企图寄生游客,引发骚乱,引发游客求生后交织而成的闭环;

是榕树即将萌芽但立刻被栉水母夺走水分打断孵化;

是新的导游带着信赖他的游客们抵达死寂的民宿,自然而然地引诱它仅存的子体出现企图捕食游客,再被新的导游杀死。

这个通过陷阱和许愿在运行的榕树,已经深深扎根,无法回到海绵的状态,无法退回湖中,正同样沉眠于栉水母提供的有求必应的过往美梦之中。

榕树和栉水母的永恒平衡,是栉水母将过去和未来一分为二,以过去作为代价维持下来的。这个平衡,栉水母和榕树都非常需要,谁也不会打破。

而我们,面对盘踞于时间两头各自运行的怪谈,还在心甘情愿地进行思考。

“……栉水母和水母不同,生物学上的栉水母是有大脑的。”

我低声说,为这个自己亲自走到底的“好”结局不寒而栗:

“而这里,栉水母的大脑,来自每一个进入它运行规则之中的游客和导游。也包括你和我。”

何等的绝望可怖和可笑。

——是我为它看清了榕树运行的本质。

栉水母的这个致命陷阱该如何设立,是由我此刻的思考得出的。

就是现在,这一刻,作为【导游】和【神妃】的我告诉了栉水母应该怎么做。

在十六年前的栉水母开始闪烁,忠实地执行我的指令,为我提供我想要的所有线索,为我启发所有灵感的闪现,欣喜而信赖地向我这个新生的宿主许愿。

而我无有不应。

在每一个原本模糊暧昧难以确定的闭环上,我全部实现了它的心愿,见证了每一个节点事件的发生,为它指引了最清晰的道路。

此时,我再次触摸自己无声翕动的嘴唇。

那确实是在说话,但不止是我。是被我污染、被我聚集串联起来的所有人。

作为栉水母此时全力供养支持的那颗大脑,我的口中发出了所有栉水母的祈愿。

因为所有人一刻不停地在絮絮私语,没有停顿的空间,才会变成眼下哒哒的稳定翕动。

那些声音太多了,汇集到了一起,巨大的声音超过了人所能听到的极限,最终变成了某种寂静。

在我眼前,未来开始闪烁。

下一个八年要开始了。

“徐然兴。”张添一说,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喉咙上,似乎是微笑的,“我再问你一次。”

“——为了救出即将溺亡的人,你愿意付出多少?”

我恍然,在黑暗中哑然失笑。

原来当初他问我的,是这个意思。

现在我有答案了。

我这样不会水的人,能够拯救和牺牲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我自己。

最重要的闭环,【我】,是可以切断的。

只要闭环失败,栉水母就只能带着它的榕树滚回上一个八年去。这个八年之中的旅程将不复存在。

如此,我才能救下因为信赖被我一步一步亲手溺亡在水中的同伴们。

张添一等待的就是此刻。

来到了这个节点和闭环之上,聆听着栉水母的许愿,在榕树的力量最为强盛的此刻,它也必须遵循许愿机制的规则支付代价。

现在栉水母已经没有办法把在它体内和“思考”中都深潜到最深处扎根的我驱赶走了。

我在黑暗中,往脑后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榕树寄生的气生根。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导游这个岗位我不是很喜欢。”

我说,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的闪烁尖啸,无数个八年尺度中的画面闪烁崩塌,“现在,该轮到弱小可怜的榕树朋友向我许愿了。打了这么多白工,我要收取报酬。”

咽喉上的手掌没有犹豫,应声猛地收紧。

“咔哒。”

不是很痛,死亡的阴影覆盖下来。

我听到某种规则运行停滞的声音,时光的溪水在干涸退去。

榕树和栉水母的寄生在我体内混乱地纠缠、枯萎,我听到有两个无形的许诺在意识中闪烁,诱惑我伸出手去攫取。

——人能够战胜求生的本能吗?能抛弃怨憎、傲慢和自利吗?能够在危险、恐惧、疲乏之中,不对任何神明祈求吗?

两个冰冷的声音在喁喁私语,无形的天平竖起,两端放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承诺。

作为祭台上的三牲,我听到鬼神的宣告:

一方说,心想事成。

一方说,寿长生。

开玩笑,这时候理赔啊,我才不要选。

对峙讲究的就是将所有人都逼入死角之中,不惜一切,不讲道理。

现在,我诚实地对自己说,其实还有一个谜底没有解开:我想知道,如果许愿达成却没有支付代价,规则无法运行,会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