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啊?这里是规则怪谈?(183)

作者:来点薯条配冰淇淋 阅读记录

我不得不在清醒时劝告医院,不要再派人接触我,放任我在病房中即可。

好在不久后,张家人就闻讯接手了这家医院,把我接了回去,和那些同样重伤恢复中的伙计们一起照看。

抵达熟悉的医院,看到熟悉的洁白天花板,我才缓慢松了口气,沉沉睡去。

这一觉,实际上又昏迷了差不多四五天。

但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被套在一件十分厚重老旧的雨披里,灰尘的味道呛人,搞得我鼻子里有点发痒。但同时某种舒缓的安全感使得我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让我独自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有人来到我的病床前,沉默看我。

随着恢复,我的谵妄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不会再混淆基本认知,但还有点心因性的脸盲,一下子认不出眼前人是谁。

“顾问。”那人轻声道,“你的症状是最严重的。我们发现时,你已经离开了其他还在昏迷中的人,自己独自从雾号上跳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似乎有片段闪过,让我回忆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对,我们炸了雪山地宫,颠倒规则的惩罚中止了。

速滑下落到雾号外上,我们就发现沸腾的雨水已经倒灌满了雾号的船舱,里面留守了望的伙计已经浑身滴淌着积水脱困出来。

我们一行人都站在雾号透明的船体之外,发现那些人脸壁画全部褪色,变成了某种近乎火山灰一样的粉尘,只是依稀还保留着大致的轮廓。

此时,连环爆炸的冲击波搅动身边的雾气和热浪,整个雾号飞快砸向地面,头顶的碎石不停炸出,整个庞大的雪山在我们上方崩塌。

唯一的求生机会,就是立刻降下滑索,我们集体跳到雾号的下方,借助船体挡住直接的撞击。

但就是那个时候,随着虫卵消耗殆尽,进入衰弱沉寂,某种难以抵御的困倦席卷,使得我们全部丧失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一个一个的人,就这样通过搭扣挂在牵引绳上,猛然在躲避中就顿住昏迷过去。

但迎接我们的不是五指山灭顶,而是轻微的嗡鸣声。

下方地裂,火山的喷发似乎是伴随地宫炸毁中止了,但依然有灼热的高温涌上地表。

然后,肉质的榕树在风中快速生长起来,越来越高大,向空中升出了惨白如同断肢的枝桠。

我们全部摔挂到了榕树上。

在我将要消失的意识里,榕树中探出了一张无比怨毒青黑又熟悉的人脸,凑近了,僵硬地盯着我。

那是一直不知所踪的年子青。

我曾经在洞穴中,把重伤的掮客误认成他,之后繁多的事情就让我再也无瑕关心,那个在我本能的恐惧和明悟里,似乎是因为某种特征成熟了而被“摘”走的年子青到底去了哪里。

它居然回到了榕树之中。

像是某种规定妥当的生长规则开始运转,寄宿在年子青那里的最后一颗榕树幼体,借助成熟了的年子青和地下涌现的高温,就这样发芽了。

榕树越长越大,它怪诞的根系深深扎根,最终蔓延到了已经坍塌的月台小楼附近。某种近乎吮吸的声响中,金属的光泽逆着那些根系被抽上来,覆盖到肉质榕树的外表开始同步生长。

这个过程里,有伙计陆续莫名惊醒,但在看到榕树后陷入了不可知的癫狂,又再度被昏沉吞没。

我似乎着迷一般,没有理会年子青近在咫尺的脸,只是长久注视着这棵终于完整的榕树,看着这个意外的生命怎样抽枝。

西方神话中,世界树会承托起整个大地,但眼前的榕树面对灭顶而来的巍峨雪山,依然只是自顾自伸出根系,同样虬结并深深的扎根深潜进去。

一时间,某种奇异的景色出现了:

榕树光秃秃的树冠上下,都有根系横出,对称地扎根,一边是酷热的大地,一边是犹带寒气的雪山。

这使得初生的榕树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漏斗,又像是一个不太标准的、中腹膨胀的DNA螺旋结构。

接着,小镇地表因高压泵出了滚烫的地下水。在那些发黄打旋的地下水中,小镇的边缘在坍塌下沉,中间凹陷变成暗红,活火山虽然没有爆发,但依旧有几股细细的岩浆从地裂中挤压出来。

此时,小镇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瞳孔。

在瞳孔中央,暗红色围绕着榕树。铺天盖地的树根网路遮蔽了这只可怖独眼的视野。

我听到身边的伙计们发出低低梦呓,像是正要从一场漫长的电影中醒来。似有所觉,我感到这只瞳孔的意外目盲,正使得“洞穴”在浮现和消失。

那么,当洞穴消失,影子和壁画的去向会是哪里呢?

我转过头去,年子青的人脸依然呆滞而怨毒,它没有人的意识了,曾经藏蓄其中的恶毒、嫉恨和野心此时全部在非人中消失无踪。

它看了我很久,仰头向上空发出一声无比稚嫩的尖锐啼鸣。

伴随这声新生的啼哭,我身上一痛,那层鲜红在我的皮肤上扭动、发浮、下爬,往光秃秃的惨白榕树上掉落。

噼里啪啦的,像是另一场大雨,无数的鲜红全部从我们身上掉落,砸在榕树上,像是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极度怪诞可怖又生机勃勃的花朵。

我恍惚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发现上面依然残留着某种鲜红,但那是不会动的,更接近于某种恶作剧般的涂料,仿佛只是有人开了个玩笑,在我们身上绘制了一幅大胆而惊心的地狱图。

然后,就是那一刻,我无意中望向了月台小楼。

在碎石瓦砾之中,我看到那里有一个藤织的盒子。似乎是从墙体中掉落出来的,和原先放县志的盒子很像,但要大一些,也更翠嫩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