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实际上我们检查翻找那些花盆的时候都带了手套，复原的时候也很小心。出于保护证物避免污染的原则，我们没有直接跟花盆有接触。”
他指了指身后的同伴，“废弃的手套已经收着了，按规矩我们会在事后统一处理掉。”
我再次叹气，问那中年伙计：“是啊，那张添一手上一开始的泥土痕迹哪来的？”
张添一若有所思，失笑道：“那就是现在。”
屋里陡然安静了两秒，那中年伙计脸色白了又红，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咂舌道：
“可是……这就倒、倒过来了啊？他现在才因为救人沾的泥土，怎么会在清晨和顾问你碰面的时候就出现在手上呢？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啊！”
我揉了揉眉心，心说是啊，这是什么时间意义上的鬼打墙。事情的因果在这里似乎用一种很似是而非的方式在倒流着发生，先给我们看到了结果，再任由我们把过程走完，最终看到事情的起因。
徐佑也意识到事情的妖异，忽然冷冷问中年伙计：
“老林的事情是你们查的，你是不是说过，当时目击者有两个？”
中年伙计愣了下，点点头说道，他们已经调过本地的监控，流言中所谓浇花大妈和学生仔的争吵纠纷，其实是发生在一年多前，不过是因为被闲人拍了些照片留过新闻，就被好事者张冠李戴，编造进来增加流言的冲击性和真实感。
实际上的目击者，在不太齐全的监控下只拍到了两个背影的轮廓。但从影像还是能辨认出来，两人确实是都往天台方向张望过，激动时还指着天台处比划争吵了什么。
“我们根据影像的模糊特征找到了其中一个目击者，就是隔壁楼的居民，那天是出来打算洗个车。后来的版本就是他讲给我们的，内容顾问你也知道了。
他说吵到一半被砸下来的花盆吓了一跳，又隐约看见天台上探出来一张脸，吓得回去做了好几天噩梦。我们拿了老林和其他人的照片给他认，他指出来的也确实是老林，应该没有认错。”
话到这里，我的电话响了，是火并看我半天没来，不放心打过来的。
我接了电话，火并的声音在里面有点不安，听我报了平安还是嚷嚷着要过来看我一眼。
我让他稍安勿躁，老爷子还晕着呢总要有人看守，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
火并被我一说就有点羞愧，立马说他已经回到车上了，老爷子还安好。接着才想起来，不好意思跟我解释道，他那一下不是故意吓我的，是一晃神听到什么重物砸落的动静，看走眼了好像看到我在往楼下掉。结果急着跑过来，一看我还好好的，反而好像是被他吓了一跳脚底打滑，真就差点坠楼。
我是开的公放，就见中年伙计瞪大眼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目击者，另一个我也帮你找到了。”我控制着心头的寒意，缓缓道，“目击者的争吵就发生在刚才。可火并是先看到我摔下楼，才在惊愕之下冲我这边叫起来的。”
“那个居民呢？和火并刚吵完架，就算回家去了应该也走得不远。你带人按原先的地址再去看看人在哪里。他的视角似乎跟火并不太一样，老林跳楼的突破口大概还要从他那里着手。”
中年伙计正在懊悔，得令没有二话，冲我重重点头，马上领着两个小伙计快步出去了。
我现在是杯弓蛇影，没功夫放松又跟小队长张甲确认，问他当初老林申报求援，张家给他指派的人在哪里，跟老林有没有接触。
这些事按理说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就都搞清楚做好总结，怎么会犯糊涂了至今还不清不楚的。一个人出纰漏是正常，可都是老油条了不至于都没了脑子。
另一边我又去质问张添一，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当初他不是说大概知道流浪者们的老巢在哪儿，我们不直接去所谓的无水之地，却跟着老爷子的一张复原地图打转半天，最后连地图也不管了，跑到这栋居民楼里查起了跳楼案。
不是说目前的这些线索和异状不重要，我确实能感到底下千丝万缕，可这回过神来一琢磨，有现成的通天大道不走，反而回来找原始的蛛丝马迹，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没等张添一回答，这头张甲应了声，下意识就要去翻找调动记录，整个人忽然一顿，好像见鬼了一样叫道：
“不对，我怎么傻了！跟老林有过接头、又在本地接应我们的，不就是刚出去那几个啊！”
花盆（四）【改错字】
和小队长的反应几乎同步, 张添一已经到了门口，一把拉开大门，屋外空洞洞的, 已经看不见刚出门的那个中年伙计和他手下身影。同时头顶上一连串脚步声响起，居然是往楼上跑去了。
我惊怒交加，不假思索就大叫一声：“在楼上, 追！抓住他们！”
自己说着也直追上去，才跑两步, 看到上方楼梯口身影一晃。听到我的声音那人影速度很快, 没有丝毫犹豫停顿, 我眼睁睁看着那抹衣角掠过, 气得简直要吐血。
上边就是天台, 根本没有别的去路，几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我心中恼火, 连声喊“站住”，就要看是谁在搞鬼。
可再要往上冲, 背后却有人将我一下拽住，我一回头, 居然是张添一牢牢按住了我的肩膀。我情急要甩脱，他反而往前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混账搞什么, 不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的吗？不去追人却来拦我是什么道理。
“别追了, 追不上的。”张添一冲我道, 此时屋里的伙计们也都跑出来，注意到我们两人的举动不由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