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从来不知道,杨原野如此会照顾人。四年过去,他好像再不是那个衣来伸手的少爷了。
失去视力的人少了一层羞怯,愈发放肆大胆了,情不自禁唤了声:
“阿野。”
“嗯?”
“你要是没结婚就好了。”
擦头发的手蓦地停下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糟糕,易卿尘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都怪黑暗让他错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以至于醉在这迷人的暧昧里,醉在这橘子味的亲密里,丢了分寸。
他清了清嗓子,企图掩饰尴尬。杨原野不作声,易卿尘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绷紧了身子,坐在浴缸里,如坐针毡,想办法找补:“咳咳,你别当真,我是开玩笑的……”
黑暗中,杨原野缓缓地问:
“我要是没结婚,你会怎么样?”
易卿尘紧张得去抓衣角,忘了自己什么也没穿。
他辨不出杨原野的语气,心慌意乱,下意识地伸手去摘眼罩,想看看对方的表情。
手腕一下子被捉住了,杨原野离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像是审讯:“易卿尘,坦白从严,抗拒更严。我要是没结婚,你会怎么样?”
059 想你
“不怎么样……我是说,你们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小葵,你合该做个好丈夫好爸爸。其实没结婚也有没结的好处,比较自由……”
听听他自己在说什么,什么自由?随时来给他洗澡的自由吗?
易卿尘尴尬死了。
杨原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所谓的道德底线?”
“嗯……对,我……”
易卿尘光着身子支支吾吾,愈发没有安全感,他迭起膝盖抱在胸前,膝头沾着白色的泡泡,暴露在空气中,闪着七彩的光晕。
杨原野恍然大悟,他之前全想错了。易卿尘不是反对同性恋,而是觉得插足别人的婚姻太缺德。大约是之前在医院时让易卿尘产生的误会吧。别说结婚了,从始至终,他心里只有过这么一个人呀,一个丢掉他又回来的人,名叫易卿尘。
看易卿尘这害羞又紧张的模样,再想想重逢后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杨原野相信,如果没有这层误会,易卿尘应该会愿意和他再试一试吧。
脑海中跳出一幅画面——易卿尘被邀请去家里做客,推开门,发现他以为的“一家三口”,女儿管爸爸叫哥,老公管老婆叫妈,一定会把他吓傻,那脸色会非常精彩,想想就觉得刺激死了。
杨原野强忍住想要立刻公布谜底的激动,决定要好好计划一番,表明单身只是第一步,后续如何趁热打铁,给易卿尘安全感,让他不会再因为任何原因把自己丢下,临阵脱逃,那才是重点。
上一次的结局,如果发生第二次,杨原野也怕自己会被击垮。
空气中的沉默着实有点儿久了,易卿尘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对有妇之夫说那种话太失礼,分分秒秒都难熬,他得想个说辞,让这part跳过去。
要不假装失忆?然后明早推说是眼药水的副作用。
思考间,易卿尘的脑袋忽然被一张宽大而柔软的浴巾盖住。杨原野的声音从严酷的审讯瞬间变得温柔软烂,像炖了一天的雪梨:
“小尘,这一次我们慢慢来。”
易卿尘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一百只蝴蝶在肚子里飞。
“啊……?”
他只是眼睛看不见,怎么耳朵也坏了……
蝴蝶冲出胸腔,在黑暗中,那些闪烁其词、秘而不宣的情愫幻化成金色的汛期,轻轻煽动,搅乱易卿尘的思绪。
他的世界陷入秩序的瘫痪,任人摆弄。
戴着眼罩身子微微发抖,杨原野揉揉他湿漉漉的发丝,拿起花洒,给他冲掉泡沫,臂弯插进膝窝,稳稳地把他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杨原野一寸一寸地为他擦干身体,穿好内裤,换上睡衣。他又紧张又激动,至于“隐私”什么的,先不顾了吧,不行还是可以再装失忆的。
杨原野把他抱到椅子上,吹风机呜呜地在头顶响,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轻柔地触碰着他的头皮。真丝睡衣带给身体一丝清凉的触感,易卿尘伸手往前探,摸到杨原野的腰,仗着眼瞎,把手搭在人家的腰上。
过后,杨原野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插着吸管方便他吸。他乖巧地闷头一口气把牛奶全喝光了。
“还要吗?”杨原野问道。
易卿尘摇摇头。
杨原野轻笑一声:“好,那咱们刷牙。”
一支牙刷递到他手上,易卿尘一边刷牙,一边听着杨原野也在他身旁哧啦哧啦刷牙、咕嘟咕嘟漱口。这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两个人一起洗漱,因为太过日常,反而让人小鹿乱撞。
“今晚一起睡。”杨原野很自然地通知他。
易卿尘一怔,吞了一大口牙膏。
“噢。”
他被抱进被子里,一侧头就能枕到杨原野的肩膀。房间里谁也没说话,只有墙壁挂钟秒针滴答的声音。
失去了视觉,一切全靠脑补。易卿尘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间,闻着杨原野身上清冽的气息,渐渐地进入了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该是药劲儿过了,他的眼睛急剧地痛了起来,头也好疼,好像有个电钻在他太阳穴下开工。他痛得忍不住开始哼哼。
肩膀倏地被扣紧,他被捞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里。一双宽厚的大手撑着他的后背,易卿尘贪婪地往怀里钻,紧紧贴住那个身体,埋首在对方的颈窝,用鼻尖蹭着、点着,仿佛那里有他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