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他能做什么呢?易卿尘发现自己非常渺小无力,保护不了家人,也保护不了自己。
他从前想的很简单,想有个地方弹琴唱歌,有一份营生,养活自己。后来楚言代表公司抛来橄榄枝,他也没多想,欢欣着也许有个机会可以实现秦寒松的愿望,把古琴之音带给更多的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不缺一个易卿尘,他渺小如蝼蚁,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一路走着,形单影只,想要据为己有的都被告知:他不配。
然而音乐是个神奇的东西,来自心灵,也可以直达心灵。感激命运眷顾,他的音乐被人们听到了,琴声悠悠,歌声朗朗,他不再是一个人。
易卿尘没那么怕身败名裂,他只是不愿意让别人失望,尤其是那些被他的音乐触碰过的灵魂。在许多人看来,那不光彩的“原罪”会玷污了古琴、玷污了音乐。所以,他终究还是不配。
随着那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场上骚动渐起。
一切摇摇欲坠,倾颓近在眼前。
谁能来救救自己?
易卿尘呼吸急促,额角的冷汗流下来,他从未如此渴望过,这世上有神。
他的灵魂此刻正站在通往大悲殿的石阶上,小小的身影用力地击鼓,祈求神明听到。
他的心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就在即将摔向地面的那一刻,从大悲殿飞来一只燕子,翩然而至,托住他下坠的一颗心,将它轻轻救起。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侧面快速闪现,身手利落地将易小雪揽住,顷刻间带离了现场。鞋尾金属铆钉划过空气留下一抹耀眼的银白,在易卿尘的耳畔激起一道晨钟暮鼓,悠远绵长,可以穿山越岭。
他,得救了。
027 疼惜
颁奖典礼从下午一直录制到晚上七点。结束后,易卿尘回到后台休息室。小白的一双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看见易卿尘回来,又啜泣起来。
“对不起,易老师,我请的那个看护说阿姨在外面散步,忽然就没影了。那护工怕担责任,竟然跑回家去了……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小白抽抽嗒嗒,吴芷静一旁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易卿尘心下不忍,故作轻松安慰道:“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
大家并不知道易小雪身后的故事,不知道今天这事的严重性。易卿尘真正担心的是有人知道些什么,故意煽动了易小雪来闹场,借此机会让他的家事藏无可藏。
吴芷静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一句话稳定了军心:“搞定了,主流的几家公众号和媒体都不会提及此事。至于粉丝私下发的东西,我们管不了,但那些没有什么影响力的,也没有实据。”她又转过头来,对小白说道,“别哭了,万一有什么,咱们再删贴撤热搜,有姐在呢。”
小白听了破涕为笑,长舒了一口气。
易卿尘心下稍松,稳了稳情绪,他拿出手机,给杨原野编辑一条消息,思忖良久,最后只发了两个字:“谢谢。”
很快,杨原野回复了他,内容只有一个地址。
易卿尘一刻也不能等,手机切到打车软件开始叫车:“静姐小白,我要先走了。”
吴芷静给易卿尘安排了两场饭局,刚要出言阻止他,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楚言立在门口,神情严肃,对着易卿尘沉声道:“跟我走。”
见此情景,谁也没再多言。易卿尘收起手机,跟着楚言径直离开了会场。
通往车库的电梯里只有楚言和易卿尘两个人,易卿尘心下忐忑,害怕牵扯到杨原野,并不打算说出来,反而试探地问道:“言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楚言在导航地图上输入了一个地址,一边说道:“我查到你妈妈被带去什么地方了,咱们这就过去。”
易卿尘觑着眼睛一看,导航上正是杨原野给他的地址,他心头一紧,冲口而出:“你是怎么查到这儿的?杨原野他该不会有麻烦吧?”
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楚言的面上霎时笼上一层铅灰,怔住了。易卿尘问都没问易小雪现在怎么样了,可见他对杨原野有多么信任和关切。想起上次在酒会上,易卿尘魔怔似地追出宴会,也是为了这个杨原野。隔了好几秒,楚言才转过头来,看向易卿尘,眼神中多了些探究:“放心,他没有麻烦,不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易卿尘的喉咙滚了滚,答道:“我以前在京北做制作人的时候,他是我的歌手。”
楚言当然知道易卿尘的履历,他不是问这个。他本不该在此时深究,如此也太草木皆兵了些,但事关易卿尘,他再强大也不由得不自信起来。今天的事,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个杨原野就已经解决了。
“我是问,除了制作人和歌手以外……”
“……”易卿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如今他和杨原野算什么关系,但他知道的是,杨原野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上次在篮球馆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杨原野今天突然出现带走了易小雪,救了他的同时,也等于拿走了他的底牌。事关公司利益,难怪楚言会紧张。
易卿尘想了片刻,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就算再怎么说尽狠话,他依然坚信这一点。
楚言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在路边停下,面前是一个年深月久的古老社区,大概是杨原野的住处吧。
“这小区够老的。”楚言叹了句。小区的地面坑洼不平,几处积水在路灯下反射出暗淡的光点,老旧的自行车随意地靠在墙边,锈迹斑斑的车链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