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慢了,又好似全部跟他隔绝了开来。
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还站在侯府的院子里,但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手中的无涯剑,听不到那些“死者”们的呼喊,也听不到郑子珩与陈靖的声音。
他一抬头,看到了天空。
没有月亮和星点,漆黑的夜幕之中,只有一个由猩红色的云层拼接成的巨大笑脸。
笑脸仿佛是由人的血肉组成的,在缓缓蠕动着。
而笑脸之下,竟然是一朵莲花座,上头有一个须发飘飘,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一身袈裟,手握佛珠,好像寺庙里供奉的菩萨、罗汉的金身。
沈乐言经历过无量门里仙魔大战的场面,眼前这场景虽说十分古怪,但还不至于让他一下子慌了心神。
“你就是那个,害了上百人性命的妖魔?”
“放——肆——”
莲花座上的老人笑而不语,他背后的笑脸却发出了尖利的声音,滚滚如雷,在天地间轰鸣。
“我乃仙人——偿愿仙——”
“……这年头,什么妖魔都能自称是仙人了。”
沈乐言微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只妖魔施了什么样的妖术,他的无涯剑不在了,身边也没有任何可用的兵器,好在丹田里的灵力还能运转。
“偿愿仙?既然是偿愿,怎么还杀人呢?”
莲花座上的老人依旧不说话,沈乐言瞧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也不管有没有无涯剑,直接催动灵力,随意折了一根树枝,以之为剑,腾空而起,直奔莲花座上的老人而去。
“我的愿望是宰了你,仙人是不是该如一如我的愿?!”
“世间不公。有人生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人生而便被遗弃荒山。有人天生过目不忘,天赋异禀,有人苦学十载,依旧摸不到修仙的门槛。不如意者不愿再活,我助他们去享想过的人生,何尝不是仙人的大功德?”
沈乐言懒得听这妖魔胡扯,对方越是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越说明对方打架的水平应该不怎么样——否则搞这些虚的干嘛?直接像他师父一样提剑就干就完事了!
他离莲花座上的老人逐渐近了。
对方的佛珠上面竟隐隐闪着金光,和善悲悯的神情栩栩如生,无端让人感觉心生敬畏,想要跪地上香祈愿。
他还没学过什么清心咒,但也有别的法子可以稳住心神。
麻辣香锅、螺蛳粉、煎饼果子、炸串、关东煮、灌汤小笼包……
“可——笑——区区筑基修为——竟敢妄图对仙人动手——罚你受遍炼狱之苦——永世不入轮回——”
老人手中的佛珠金光大盛,庄严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灌汤小笼包我只吃蟹黄包!”
沈乐言一咬舌尖,疼痛感蔓开,神思瞬间清明,莲花座上的老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却猛地一转方向,调动了全身的灵力,一掌拍在了那张诡异的巨大笑脸上面。
这一掌下去,他只觉得浑身的灵力好像一刹那就被抽干了。
笑脸上面蠕动的血肉尖叫了一声后,忽然化成了无数张小小的人脸。
有王贵、有云霞、有富家公子、有衙役……
他们齐齐朝着他涌来。
“他是仙人,他满足了我的愿望,你不可以伤他!”
“我好不容易换了身份,他是仙人,他就是仙人!”
“你难道就不想成为别人吗?筑基算什么,大乘,渡劫,乃至化神期修为,难道你不想成为那样动辄翻天覆地的仙人吗?!”
沈乐言心下一凛,蓦地退了半步。
感觉脸颊火辣辣得疼,好像被撕去了一小块皮。
只差几秒,他的整张皮只怕就要被那些人脸撕去了。
第64章 凭什么我是花魁啊?
他退开之后,莲花座上的老人忽地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竟然能看到我身后的东西?”
那么大一张血红色的笑脸,还有人看不见?
沈乐言转瞬明白过来,或许在许多人眼里,只有那个莲花座上散着圣光,如同神佛的老人,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受了对方的蛊惑。
而那张血红色的笑脸应当就是对方的本体。
“我区区筑基修为都能看到你的本体,京城修为高深的修士无数,你怎么敢在此作恶?”
那妖魔也不装了,莲花座上的老人融入了那张血色的笑脸里,血肉蠕动间,发出了阴邪的笑声。
“那你看,我已经杀了上百人,谁又出手管过我?你们人族啊,凡事都讲究面子,一出生就把人分了三六九等,这些低贱的人死不死,高高在上的人谁在乎呢?
这些人宁愿把身体献给我,让我给他们一个崭新的人生,也不愿意相信你们人族的朝廷……你还不明白吗?有无数人愿意信奉我,那我就是仙人。”
这只妖魔的力量,应该都是那些死者的愿力提供的。
王贵死了,云霞成了王贵,云霞其实也死了。现在活在世上的那个,只是一个妖力塑造的活死人。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我也变成你的信徒么?”
对方迟迟没有动手杀他,应当是杀的人还不够,满足的愿望也不够,对方现有的力量,不足以强硬地直接杀了他。
只能试图以言语蛊惑。
“不……我知道你全然不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但没关系,我说这些,也不过是在你心里埋一颗种子罢了。”
什么意思?
少年的眉眼骤然凌厉,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没有回答。
只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光遮天蔽日地蔓延过来,速度之快几乎没有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沈乐言下意识施展身法暴退,但比起血光蔓延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