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有能力的世家豪强们,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准备要离开京都,离开这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因为他们都知道敌军肯定会打过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眼下这种情况,确实是不跑不行,幺叔来到寝殿劝说:“皇后娘娘,跟我们一起去避一避吧,京城没法待了。”
风兮和小吉子也来劝,圣上不在,大人一人待在宫里实在不安全,不如去找个地方避避战。
柳尘舒走到窗台边,望着像是要塌下来的灰色天幕,心里念着容昇,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风兮催命一样叨咕着:“大人,走吧。”
柳尘舒负手而立,坚定道:“圣上不在,我得替他守住京都,给他一个坚实的后盾,让他全无顾忌地去杀敌。”
圣上还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哪有弃城而逃的道理,再说敌军还没兵临城下,何故要如此惊慌。
幺叔苦口婆心道:“朝中大臣都跑了不少个了,再说那些人现在也不肯听您的。”
肯听柳尘舒命令的,也就只有一个黄郎,可黄郎随着圣上一同出征了,整个京城里哪里还有人站在柳尘舒这边。
圣上临行前特意叮嘱幺叔,一旦敌军破城,便让他立刻带着柳尘舒南下寻个好地方避战,眼下敌军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必须要抓紧走。
柳尘舒执着道:“被盗走的粮食肯定还在京都,只要把那些粮食找到,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不能让圣上带着十万将士白白去送死,只要我在,后勤就有保障,我若走了,后勤谁来顾。”
幺叔一时哑口无言。
柳尘舒又问:“幺叔,你是想要南下避战,还是要与我一同留下。”
既然柳尘舒那么坚定,那么幺叔也只能陪着了,“老奴自然是留下。”
柳尘舒道:“粮仓里还有些粮食,我命你秘密将粮草辎重运送至前线。”
京中百姓没粮可吃了,要是看到运送粮草的队伍,只怕会上来哄抢,所以柳尘舒命幺叔秘密运出去,先保证将士们有粮食吃再说,百姓这头是顾不上了。
当天夜里幺叔带着江湖上的兄弟,从密道里,把粮食给运了出去。
柳尘舒站在宫墙之上,望着边关的方向,思绪万千。
风兮怀中抱着一件厚重的狐裘,上前为大人披上,“大人寒风刺骨,回寝殿去吧。”
“嗯。”柳尘舒欲要离开宫墙之际,余光瞥到了宫墙外那几座耸立的慈幼院,夜已深,可慈幼院里还亮得多盏油灯,里面没有孩童吵闹的声响,反而隐约能听到重重脚步声。
见大人望着慈幼院的方向,风兮也跟着望了过去,“多日前梁班头进宫找奴才讨御酒喝时,跟奴才提了一嘴,说那杜远江啊,还是个大善人呢,经常给慈幼院的孩童送棉衣啊木炭啊之类的,嘁,奴才觉得那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柳尘舒瞳孔一震,二话没说便朝着慈幼院奔去。
风兮捡起掉落的狐裘,匆匆追上去:“大人,你要去何处?”
柳尘舒来到慈幼院门前,弯下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东西。
风兮气喘吁吁地跟上:“大人,您在找什么?”
柳尘舒从一道裂缝中,抠出一小粒粟米,他看着这小小一粒粟米,眼中冒起腾腾杀意。
第73章 水落石出
慈幼院的窗棂上贴着幼童剪的窗纸,都是些简单幼稚的图案,院中还摆了几个小木马以及跷跷板,拱孩童们日常玩乐,也不知是哪个顽劣的幼童,在木马上胡乱图画,给木马穿了身有新意的花衣裳。
这里面的一切都看上去很无害,之前来此搜查的禁军应该是怕吓到这里的幼童了,所以没有仔细搜查这里,若是仔细搜查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里的地砖缝隙中,有遗落的粟米。
杜远江曾多次来慈幼院给幼童送棉服和木炭,柳尘舒想送的应该不是棉服和木炭,而是从粮仓里偷运出来的粮食,粮仓里不翼而飞的粮食,肯定就在此处。
柳尘舒披着一件白色狐裘,肩上沾着风雪,清凌凌地出现在了慈幼院里,他手中还提着一把出鞘的利剑,那剑上流转的寒芒森然可怖,能让这里的孩童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柳尘舒执剑而立,声音比寒霜还要冷上几分:“管事的嬷嬷在哪?”
阁楼中还亮着油灯,管事嬷嬷定然没睡。
风兮便冲着阁楼喊道:“大人召见,还不快出来。”
管事的嬷嬷迟迟都没有出来,倒是旁边那间厢房的窗棂后,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脑袋,原本已经睡下的孩童都被吵醒了,正好奇地趴在窗边往外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了裹着狐裘的柳尘舒。
孩童还分不清美与丑,他们只知道院中那人很吸引眼球,叫他们怎么都挪不开眼,甚至都没发现那人手里拿着剑,全然被那张脸给吸引过去了。
风兮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面善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特别招老人小孩喜欢,他挤着笑脸走到窗台边,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用彩色油纸包起来的猪油糖,在那些孩童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慈幼院里只是管饭,勉强能填饱肚子,并没有别的吃食,甜食在这些孩童眼里是稀罕物,猪油糖更是叫他们馋得疯狂流口水,因为平日里吃的饭菜荤腥极少,所以他们特想吃猪油糖这种又甜又腻的吃食。
一个胆子大的小孩子把窗户打开,伸手去抓风兮手里的糖。
风兮往后一躲,将猪油糖又给塞回了袖子里:“等回答了大人的问题后,才能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