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 走到他身边, 试探性询问:“要换个房间吗?免得在这打扰王先生安眠。”
“好。”
“小心点。”
她扶着他下床, 让他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放慢脚步向外走。
期间姚苍转头看她, 目光落在她颈间系着的手帕上,眼神微黯。
“疼吗?”
她摇摇头:“还好,伤口不深。”
“确实不深,再深半寸就该割到颈动脉了。”
“啧, 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至少我比你强,我刚才都担心你这状况坚持不到今晚游戏结束。”
姚苍垂眸半晌, 视线复又重新转向她的脸, 眼底光影深沉, 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透。
他说:“刚才在暗道里,如果不是你挡下了唐文政的偷袭, 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死透了。”
贺星梨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那你相当于又欠了我一条命,这笔账好好记着,指不定我哪天就讨回来。”
他低声一笑:“那我等你讨回来。”
两人进了305房, 也就是之前金敏和唐文政合住的那间房,贺星梨关了门, 扶着姚苍在床上躺好,又俯身去仔细检查他肩膀的伤口。
“是我哥包扎的还是薛茵包扎的?”
“他俩一起。”
贺星梨嫌弃皱眉:“俩人没一个靠谱的,这手法,血还没完全止住,估计药膏也涂得不到位——要不我重新给你弄一遍?”
“不用了。”姚苍握住她的手腕,略使了几分力,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不是致命伤,血流多点也暂时死不了,等回去就恢复了。”
“那你这……”
“陪我坐会儿吧,这局游戏忙得东奔西跑,也不在一组行动,都没时间好好看你。”
贺星梨无奈,却也没拒绝,当即挨着他在床边坐下,又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
“王先生是个不错的人,你和他朝夕相处当了两天的队友,我知道你不舍得。”
“没关系。”姚苍叹息道,“他一直想去陪他的妻子,现在也算得偿所愿,没什么遗憾了。”
“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带着逝者的期望,原本应该好好活着。”
“你这话倒像是说给我听的。”
贺星梨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我说给你听什么?你现在还是很厌世,每天都想着怎么去死吗?”
“最近不会了,有你天天监督着,我不敢有这种想法。”
“我是得给你找点事做,让你忙一点,最好根本没时间吃你那些药。”
姚苍的表情明显一滞:“你看见了?”
贺星梨淡定别开视线:“看见了,那天去你屋里拿东西,你有瓶药放在床头没收拾,我就顺藤摸瓜,顺便翻了一下你抽屉,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
“其实也用不着看,你之前的精神状态,我就已经有点怀疑了。”她顿了一顿,又特意补充,“但你不要觉得我是因为可怜你才同意继续组队,我认可你的实力,你作为我队友是完全够格的。”
姚苍轻声笑了,他看向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无所谓啊,就算是因为可怜我也无所谓,只要你愿意和我组队就行。”
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她,以任何形式都可以,轻视也好,卑微也罢,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他的手指透出失血过多的冰凉,贺星梨无言良久,终是双手合拢,用掌心替他暖了一暖。
她问他:“回到姚家的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很难熬?”
“是,很难熬,死又死不了,逃也不知该逃到哪里去。”他自嘲摇头,“我经常做梦,有时梦见那年秋天你和我分开,说一句厌倦我了,要去找点新鲜感,转身就走,什么都没解释;又有时梦见我妈满脸是血地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警告我要待在姚建雄身边,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否则她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心。”
肩膀的刀伤持续传来剧痛,血还在流,疲惫如潮水般席卷了他,他的声音渐趋低沉,宛如耳语。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都只是过眼云烟,我什么也留不住,我也不配。”
他有时也会想,或许自己是自私卑劣的,在爱里长大的贺星梨就像太阳,永远能够包容照耀所有人,而他却活在阴暗里等待她的救赎,这何尝不是一种累赘?
像他这样充满负面能量的人,就算是太阳,也不能永远提供光与热,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复杂难搞的姚家。
“可是阿梨,我放不下,我是……我是真的不舍得。”
贺星梨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她沉默了很久,终是给他掖好被角,自己也躺在他身边,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但说到不舍得,人人都会,这也不是你的错。”她轻声道,“反正在游戏里没有你那该死的爹,我父母也管不了,咱俩……”
她顿了片刻,像是下了极大决心,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咱俩也可以把这里看成平行世界,就当是在梦里,试一试重新开始。”
* * * * * *
当清晨又一次到来时,贺青洲亲眼见到贺星梨揉着眼睛从305房走出来,里面床上还躺着姚苍。
他难以置信道:“你俩昨晚一起睡了?”
“都是成年人了,一起睡又有什么奇怪的。”贺星梨懒洋洋回答,“而且他伤成那样,我俩难道还能干点什么?”
“……”贺青洲有预感,自己如果再多问两句,就该挨妹妹的骂了,所以他理智回避了这一话题,转而跟她讲正事,“刚才楼下,那位中介给我们送酬金来了,说客户已经认可了这次的委托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