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终于停了下来,就停在这间房间的门口。
瓜皮帽与地面摩擦,它的头几乎旋转了180度,当场透过门缝与贺星梨对视。
屋内的人在向外窥探,它也一样在向内窥探。
它那张被烧得干瘪开裂的嘴,蓦然间机械上扬,咧开个麻木夸张的弧度,它没有牙齿,从血盆大口中簌簌落下黑灰,而黑灰里裹挟着大批酷似圆形蟑螂的硬壳虫,虫壳布满雪花斑点,顶部触须犹如钢针一样竖立着,爬行速度极快。
男鬼的瓜皮帽在地面又猛烈磕了几下,仿佛一只努力倾倒的容器,从它的嘴里依旧源源不断向外爬出密密麻麻的硬壳虫。
微弱光亮下,硬壳虫们的目标很明确,它们正顺着门缝爬进房间。
关键时刻,贺星梨双手撑地,借助腰力迅速起身,避免了被虫子啃食面门的惨剧。
她抬脚重重踏下去,皮靴登时踩烂了四处蠕动的硬壳虫,只听爆裂声不绝于耳,沥青似的黏液流了满地。
另一边,姚苍也在忙着踩虫子,甚至踩得比她更卖力气。
“艹。”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些虫子要是钻进我地铺,我今晚还睡个什么劲儿?”
“你可真会联想。”
两人忍着恶心把爬进来的虫子统统解决干净,半晌,听得那阵撞击声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贺星梨重新趴在地上朝外看去,发现走廊里已经没了那只鬼的踪迹,连地面的血迹都莫名消失了。
她心中起疑,总觉得今晚不会这么容易就混过去,至少还得有点别的什么幺蛾子。
结果刚产生这种猜想,就听见窗户忽然又被“笃笃笃”轻敲了三声。
谁啊,该不会是宋天恒跟隔壁的赵静思小姐相处不愉快,又爬窗台准备回来了?
那可不行,眼见着夜已经越来越深,刚刚还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万一他回来系统判定违反规则怎么办?
推也得给那小子推回去。
她打定主意,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谁知出现在窗外紧贴玻璃的那张脸,熟悉,但却不是宋天恒。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那张脸,看起来像极了她的同行。
而且是妆容特效非常高级的同行。
那大约是个女鬼,但鉴于整张面皮都裹挟着黑色乱发,像烂泥一样糊在玻璃上,导致屋内人的视野受限,根本辨不清它颈子以下的身体是什么模样。
女鬼两只硕大的眼珠,骨碌碌在充血的眼眶内来回滚动,它空洞的嘴巴在有节奏地一张一合,仿佛要说些什么。
事实上它没有讲话,而是在唱歌。
在它开口唱歌的一瞬间,贺星梨只觉眼前一恍惚,紧接着窗帘又自动合上,女鬼的脸也消失了。
她在漆黑的屋内凭直觉伸出手去,冷静制止了凑近察看的姚苍。
她低声道:“听。”
姚苍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顿住脚步仔细倾听。
歌声忽近忽远,似哭非笑,犹如3D立体环绕声在耳内穿梭,激得人背脊阵阵生寒。
那歌谣隐约是这么唱的:
【天苍苍,心慌慌,丑儿新娘怕月亮;
伥鬼老汉吃血粮,颈子吊在房梁上。
谁家婴孩刚坠地,湖中怪鱼闻肉香;
山寺灯笼半夜明,原是邪灵轻声唱。
天阴了,下雨了,孟婆端来一碗汤;
单人对镜巧梳妆,双人需摇铃声响;
多人同行要祭棺,红烛白烛燃幽光;
金童玉女朝南拜,夜半三更鬼食香;
鬼去碗空棺盖起,白骨一抔换新丧。】
歌谣总共重复了两遍,但因为有些含糊不清,其实重复了也跟没重复区别不大。
贺星梨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歌声完全停止,她下意识往姚苍的方向看了一眼,尽管屋内漆黑,她却依然能感觉到他在面对注视着自己。
她轻声问他:“都听清楚了?记得住吗?”
姚苍似是点了下头,但略显迟疑:“记住了百分之五六十吧,而且有几句太模糊,我根本不能确定。”
“这就不少了,听不清的我能大致推出来,但愿咱俩记住的内容能拼凑上。”
“你觉得这首歌谣代表什么?”
“代表……”她沉吟了几秒,给出的答案很笃定,“代表规则。”
“什么规则?”
“当然是接下来游戏的规则。”
只不过这所谓的规则,未免有点太散碎复杂了。
第016章 村中委托
于是这一夜终于静静悄悄地过去,鉴于本场没有彻底的新人玩家,不会有谁做出愚蠢的公然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所以暂时无人发生意外,而后半夜大约是系统开恩,也没再出现什么诡异的意外现象。
前半夜不过是个开局的造势而已,通常来讲,更可怕的都在后面几天等着。
贺星梨这人心态好睡眠质量高,但在特殊环境下还是足够敏感谨慎的,好在她自从躺下后确实没有再听到什么异常动静,得以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先习惯性环视一圈屋内,最后目光落在了打地铺的姚苍脸上。
“……你醒了啊?”
姚苍的确是醒了,看样子还是早就醒了,因为他的眼神与她对视时显得格外清醒,而且应该已经盯着她看好久了。
“是啊。”他很有耐心回答了她毫无营养的问话,“是醒了。”
“第一次打地铺睡不习惯?”
他略显痞气一挑眉:“我说睡不习惯的话,你今晚会允许我上床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