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都已过了四十,可是共处的日子,数来还不够二十年。
皇帝现在想起往事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几年召齐王回京的,而不是等到三年前才一夜梦回。许是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数吧,皇帝年轻时太多杀戮……
老天爷,可能看不过眼。
“皇兄…”齐王突然喊了他一声,声音极轻。
“我在。”
皇帝回过神来应他,连‘朕’字都没有用。
齐王扭头来看他,良久,才说道:“元章存活于世牵挂不多,唯一惦念的……便是稚儿。日后,还请皇兄——”
“我会护她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儿子还活着。”
齐王点了点头。
他最终还是握紧了皇帝的手,捏得用力。
皇帝伸出另一只手履在他的手上。
“弟弟…”
“臣弟谢过皇兄。”
—
林场营地。
林场位于高山之上,深山野林树木葱郁,难免露气寒重温度偏低。东方稚进了营地之后便觉身子乏累,突然停顿休息更是将疲累感放大了数倍,一下马,她便踉跄了几步,幸好雚疏及时跟来,不然她准摔得四脚朝天。
“世子!您没事吧?”
孟槐骑马赶来,见到的第一幕便是雚疏扶着东方稚的画面。他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护主心切,连马鞭都没来得及放好,就跃到东方稚身边。
东方稚见是他,有些感动。但是第二个反应便是狐疑,孟槐这几个月一向跟在父王身边做事,如今春狩准备开始,怎么孟槐也不在他跟前候着?“是来传达事情么?”东方稚问他。
“没有,王爷说他与皇上有要事商议,暂时不需要属下伺候,便让属下到您这边待着。”孟槐与雚疏一同扶她进了营帐,待东方稚坐好,他又忙碌地去取茶壶茶杯,到随从的箱子里翻找茶叶。东方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突然回想起以前孟槐守在身边伺候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吩咐雚疏暗查他,不禁羞愧。
其实,孟槐不一定是对她不忠。
说到底,当心腹的首要任务便是守口如瓶,如果他的神秘举动只是因为奉了命令,倒也难怪他不肯说出口。换个角度来看,孟槐这样做倒是极为忠心。
只不过,现在不是对东方稚而言而已。
“世子,还是给您煮以往喝的茶吧?”孟槐歪头问她。
“嗯。”
东方稚点了点头。
雚疏站在一边无所事事,见孟槐忙得灰头土脸,便也去搭把手。她这个无心之举可是把孟槐吓到了,毕竟他习惯了雚疏对他不理不睬——执行公务的时候。所以孟槐正一脸惊恐地看着雚疏,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到他这个……偶尔温柔的夫人。
“看什么。”雚疏冷声问道。
“没没没……”孟槐一阵干笑,可能是因为紧张,差点没被火炭烧到手。
“你就不能小心点?!”雚疏当即大喝,手上动作却很利索,麻利地替孟槐收拾完残局,将水壶放到火炉之上。她看了孟槐一眼,说道:“你不是经常呆在王爷身边负责煮茶么,怎么手法像是生疏了不少,不比以前娴熟了?”
“嗐,咱们王爷都好久没喝茶了,日常喝热水……”孟槐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噤声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这个小举动,被东方稚留意到了。
“回禀齐世子!”
门外官兵突然求见,打断了东方稚的思绪。
“有一封京都城传来的信件,说是交给齐世子亲启的。”一名官兵恭敬地走进营帐来,递上物件。东方稚随手接下,便让他下去了。
一阵拆信的声响,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还在煮茶的孟槐与雚疏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东方稚,却见她眉头深锁,像是在苦思什么难题。孟槐忙给雚疏打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探探口风。
你除了让我出马,你还会什么?
夫人,你毕竟是与世子一样的姑娘家,我一个男人,实在……
明白了。
“世子,怎么了吗?”雚疏问道。
东方稚抬眼看她,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眼里满满的无辜。雚疏定睛一看,却见信纸上洒脱地写着四个大字:
已阅,苏许!
第46章 七丫头
“繁花……”
苏许望着院子里的春景出神, 愣了许久。
阿稚。
她看着景色,眼眸里映满红花。
春风刮来京都城了。
她心想。
今天是东方稚离开京都城的第七天。
按‘加急战报’的速度来算,明天应该能收到第四封信了。苏许靠在窗台旁眺望远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 近日总觉得胸口发闷,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而每每看到苏远邦来院子里给她递信, 她的心情才能缓和一些, 没有那么消沉。这般情况, 是不是…太久没有出门的缘故?
“孙小姐,今日天气那么好, 要出门走走吗?”
“不了…”
别说苏许自己。她这些天的异常,就连她房里的众多丫鬟也感觉得到。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苏许是为何郁结。
而这个房里,有个特别机灵、伺候苏许好些日子的丫鬟,名唤‘南七’。是个南方人,以前家里住在岛上, 境况贫穷;她正是自己家里第七个丫头,卖身进苏府后苏业可怜她的情况,便让她去苏许房里做事, 起了个名, 就叫南七。
南七平日做事都很谨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不会多理,就怕惹到麻烦。可是她今日进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苏许这般表情,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每日坐在家门前盼未婚夫归来的大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