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李直忌也算是他的半个恩人。谢沉书便给了他几分薄面, “李郎君所言甚是,只是本王不明李郎君说的诚意为何?还请李郎君指条明路。”
李直忌闻言诧异,这太孙竟认得他?
可为了气势上不输谢沉书,李直忌赶忙直言道:“诚意?那便是需要太孙殿下准备两样东西。”
李直忌学会卖起了关子,倒把史博志急得团团转,瞧他在旁边咬牙低声提醒了句:“差不多得了,对面是天家,人家是太孙。你别这时候犯浑……”
谢沉书却问:“哪两样东西?”
李直忌这才张口道是:“一要不会飞的鸟,二要不会水的鱼。想来太孙神通广大,一定有的是办法。”
“……”
此话一出,全场默然。他这不是明摆着刁难,哪里会有这两样东西?
谢沉书也不觉眯起双眼,想着该如何对付眼前人。
谁料,李直忌正洋洋得意,身后却传来二三声激烈的狗吠,吓得众人练练退避。爹爹和舅舅们不明所以抬起头,却见小丫头牵着飞琼,急急忙忙跑到了队伍前头。
史仲淑来到李直忌面前,义正严词地说:“小舅舅,阿娘交代了!不准为难爹爹!!!”
谢沉书闻言一笑,李直忌低下了头,他看着小丫头没有言语。史仲淑却认真地说:“小淑知道不会飞的鸟是什么鸟,不会水的鱼是什么鱼——不会飞的鸟是像小淑一样小的雏鸟,不会水的鱼是光头师父们敲的木鱼!”
小丫头天真烂漫,童言无忌。
惹得大人们哄堂笑起,谢沉书这个当爹的亦是满眼宠溺。
可小丫头却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她一心只是想完成阿娘交代的任务,护着爹爹而已。
史仲淑转头牵着飞琼刚想跟小舅舅对峙,飞琼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琊川脚边那蔫头耷脑的玄青,吸引了注意。
像是故友间的久别重逢,热烈而激动。
飞琼此刻也不顾身后小主人站没站稳,便一溜烟地向那边行去。
小丫头哪里能控制得住飞琼这突如其来的力气,嗖的一下就被其拽离了大人们的视线里。
不过好在谢沉书这个当爹的操心,身手敏捷上前一把拽住飞琼,就俯身抱起了闺女。
这才叫小丫头没在今日这大喜的日子里,摔了个狗爬去。
“闺女,没事吧。可有伤着哪里?”谢沉书垂眸看着史仲淑甚是关心。史仲淑被亲爹这么一问,瞬间委屈地伸出掌心,“爹爹,小淑的手心痛痛!”
闺女一哭,谢沉书的心就跟着打颤。
他赶忙将狗绳交到琊川手中,叫两个老友碰上头,自己转头就捧着闺女的小手,仔仔细细检查起来。
生怕她是磕着碰着。
如此一闹,李直忌这傻货彻底被晾在了一边,史博志趁势眼神一转,故意高声嚷嚷道:“啊?我们小淑手痛?是不是擦着了?去去去,那还不快进去找阿娘瞧瞧去——”
史博志生平还是第一次这么扯着嗓子说话,谢沉书惑然抬头,他就赶忙跟其使了使眼色。
谢沉书到底是聪明,立刻便读懂了大舅哥的意思,抱着小丫头就打算借机蒙混过关往院里冲去。只见他边抱着闺女往里走,边振振有词道:“对对,走小淑,爹爹带你去给阿娘看看。”
弄得在场之人,一愣一愣地没反应过来。
李直忌这头察觉事态不对,却被史博志及时发现,一屁股给挤了开。李直忌诧异回头,史博志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迎亲的队伍,挥手示意:“吹打起来,吹打起来。”
吉时不可误,新郎官既然已经破开阻碍进了府,诸位亲朋也不再拦了。
谢沉书一路抱着闺女,顺畅来到西苑。
彼时,梳好妆的史云腴,端着团扇焦急地坐在房间左等不见闺女回来报信,右等不见夫君前来迎娶。急得若没有这些个婆子看着,是恨不能自己出去看看。
“阿——娘——”
闺女温软的声音落进耳畔,
史云腴却下团扇忍不住地起身往外看,却被众人阻止按下。
谢香旋打了帘,说着t替她出去瞧瞧。
谁成想她才刚跨门,就被人塞了个娃娃入怀。谢香旋茫然四顾,低头定睛一瞧竟是史仲淑,等她再抬头去看屋内,谢沉书这会儿若不是被内人们拦着,扛起床上的史云腴就要走。
“傻货,你急什么。”
新娘子瞧新郎官那傻样伸手捶了他一下,新郎官看着以扇掩面的新娘子直笑。
“急着把你娶走。”
二人有来有回,叫一众女眷使人听去不由得憋笑。
屋内一团和气,谢香旋抱着小丫头进来催促:“行了行了,都别笑了。快快行礼,咱们还得到前厅拜见老太爷去,别叫他老人家等急。”
长嫂的话就是顶用,谢沉书和史云腴赶忙敛容顺着礼仪女官的指引,将该行的礼数一一行了。如此一根红绸两相牵,新郎官终是牵着新娘子往前厅拜见长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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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老太爷其实没有太多教诲。
他明了自己这辈子都过得糊涂,何以能教晚辈什么至理?
于是乎,他便只告诉史云腴:“三娘啊,人生路漫漫,无论风雪雨晴,祖父和你阿兄都在你身后不会离去。愿你和殿下相濡以沫,百年同心。去吧孩子——牵着身边人的手,什么都不再惧怕。”
“未来都是你们的,祖父很高兴能看到你有个好的归宿。”
长辈的爱,总是这样含蓄。
老郡公就这样拄拐坐在光影斑驳的厅堂下,看着史云腴拜别他后,恋恋不舍地走。他摆摆手,叫她别回头。这一刻,仿若晚辈们有走不完的前路,而自己却只能送他们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