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挺拔,沉静如松,浑身上下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骄矜,让人望之不自觉产生高不可攀、低如凡尘之感。
虞芙脑海中,闪过昨夜那荒唐的一幕。
趁谢玄瑜没注意到她,虞芙心里一慌,飞快地别开眼,下意识躲到秋水的后面。
此时此刻,她宁愿去见谢夫人,也不想去面对谢玄瑜。
秋水没注意到虞芙的小动作,只看着展归蹙眉,为难道:“展公子,夫人正叫我请虞姑娘去林府一趟……”
若谢夫人知道谢玄瑜半路把接走了虞芙,那事情就更糟了。
展归正色道:“事出有因,殿下有要事找虞芙姑娘,展归也是受世子殿下吩咐,还请秋水姐姐见谅。”
秋水看了看身后低头不说话的虞芙,摇摇头走了。
“虞姑娘,世子殿下正等着呢。”展归见虞芙迟迟不动,出声催促道。
虞芙犹犹豫豫地抬头,小心翼翼地问:“展公子,能方便问一下,世子殿下找我去干什么?”
展归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我也不知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说实话,展归还真的不知道谢玄瑜让虞芙过去干什么。
按理说,直接把谢夫人的人打发走就是了,完全没有必要还把人给他带过去。
云梦阁在湖畔的东北角,一座三层的阁楼。
以往虞芙去书韵阁时,时常会路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无人居住。
可现在,虞芙发现这里几乎变了一个光景,一切都井井有条,显然是近期有人常住。
这里离她们的西苑居住的地方不远,虞芙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如今是谁住在这里。
一上楼,虞芙就知道是谁了。
谢玄瑜背对着他们,依旧是站在窗前,听到展归的回禀,缓缓地转过身来。
眉骨冷峻,薄唇微抿,他浑身泛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视线落在虞芙的身上,一脸复杂。
虞芙接触到谢玄瑜冷淡的视线,像被刺了一下,不自在地垂下了头,双手垂在袖中,不知不觉地拧在一起。
虞芙本就较同龄女子娇小,这几个月待在镇南王府,原本是比来时要丰腴许多的。
但近几日,她却又瘦了。
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松散地披在身上,显得她越发瘦削,下巴尖尖,腰肢不堪一握,脸色苍白,一脸病容。
谢玄瑜蹙眉,朝着展归示意。
展归眉头一挑,没看懂谢玄瑜想干什么,傻乎乎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谢玄瑜眉头一蹙:“……你先出去。”
展归:“……?”
好好好,又开始赶人了,合着他就不该掺和进去!
云梦阁上的屋子,本就不大,谢玄瑜似乎只是将它当做是另一件书房,只摆着一套桌椅和一方小塌。
展归一走,本就狭小的房间里,安静得静可闻针,虞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去看谢玄瑜。
书桌上,燃着一盏香炉,袅袅升烟,宁静雅致。
湖面上,波光粼粼,清风透过屋子里,送来阵阵清凉,虞芙浑身湿透,这股清风,既让她清爽,又让她冷得发颤。
在谢玄瑜面前,她尤其注重仪态,虽然垂着脑袋,但脊背挺直,全身没有一丝放松。
沉闷的氛围,实在是难受得紧,她微微转头,凝视着窗外的湖畔。
细嗅之下,虞芙想起来了,谢玄瑜点的香,是昨夜他在马车内所服下的药香。
似乎,那次被下的药,药性还未完全解除,虞芙晕晕乎乎地想。
本就身体不适,如今越发难受了。
忽地,景色倏地消失了。
谢玄瑜关紧了窗户。
“坐。”谢玄瑜淡淡道,没什么情绪。
虞芙咬了咬唇,僵了片刻,还是听话地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
谢玄瑜见虞芙又咬唇,神色一顿。
“此次叫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情。”
谢玄瑜不动声色地别开眼,走到香炉边上,从桌上又拿了一根香,引燃插好。
虞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事情。
无非,是府里那些谣言,以及李启明的事情。
虞芙捏紧了手指,心里透着悲凉。
身处乱世之中,无权无势,无父无母,她连一个立足之地都找不到。
“虞芙明白殿下的意思。”
虞芙强忍住心里的酸涩,哑着声音凄凉道,谢玄瑜能避开外人,单独找她让她离开,已经是仁慈了。
她既寄人篱下,本就最忌给人添乱,可如今……府里到处是她的谣言,她还和谢玄瑜做了那样的事情。
就算谢玄瑜再是好人,都容不下她了。
凡事,看破不说破,她知道谢玄瑜的意思,就该自己领会,不让人为难。
虞芙撑着身体起身,绷着身子,向谢玄瑜行了一个大礼,垂首感激道:
“承蒙殿下这几个月的照顾,给我和妹妹提供了容身之所,现在虞芙,再没有脸面留在这里了。”
“但殿下放心,即使虞芙离开后,也绝不会忘了殿下的恩情,虞芙会永远记在心上。”
虞芙弓着身子,垂首等着谢玄瑜的回答,她本就身体站不稳,这个姿势,更加费力。
虞芙忍得脸色惨白,久久却等不到谢玄瑜的回答,她垂眸死死地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
可下一瞬,眼前一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
耳朵似乎被塞了棉花,听不真切,眼前也模糊了,看不真切。
虞芙似乎看见谢玄瑜脸色焦急地扑向她,嘴里好像还说着些什么。
恍惚了好一阵,虞芙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