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徐正元的卷宗上, 他的身份却是右曹下面分管农田水利的一名主事。
宋三郎怀疑对方早就生了除去徐正元之心, 之所以先从都拘辖司调走再动手, 就是担心有人将此案联想到徐正元的身份上,怀疑与账目有关。
实际上背后之人一直在误导刑部, 使刑部审案之人认为他是出于包庇亲信的目的干涉刑部断案,从而掩盖了他要杀徐正元灭口的真正目的。
如此一来, 即便查出此案真凶, 把亲信推出去斩了就完事儿,而最终这桩案子的定性也就简单停留在案件本身。
那日在刑部大牢, 宋三郎让徐正元仔细回忆在他被调任前的一段时日都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
徐正元思来想去,忽然想到, 他曾向上司反应过南江省的盐税账目似乎是有点儿问题。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
而天下盐赋,一半出自南江。
所以南江省的盐税若出了问题,那问题能小的了吗?是你一个小小的主事能掺和进去的吗?
徐正元还是太年轻,为官经验浅薄,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帐面出了问题,并未曾想到太深。
他的本意也是想表现一把自己的办事能力,若非宋三郎的提醒,他万万想不到为自己招致祸患的竟然是这件他都已经快要忘记的事。
历朝历代的盐税都是朝廷的钱袋子,亦是皇帝的钱袋子,想动可没那么容易,若没有朝廷官员与地方政府的互相勾结,是不可能动得了的。
依据徐正元所言种种,宋三郎怀疑此事极有可能同户部的另外一位侍郎骆松有关。
仅仅只是怀疑推断,宋三郎自然无法冒冒失失跑来找张璟,因此,依照徐正元提供的线索,他昨晚去了趟侍郎府,本意是去探一探虚实,不成想还真有了点意想不到的收获……
心中有数,是以他今日才上门过来找张璟。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徐正元就是宋三郎递到张璟手里的萝卜缨子,户部尚书年事已高,眼瞅就要让位,此时若是右侍郎骆松出了问题,再无人有能力与张璟竞争尚书之位。
所以,对于徐正元这个案子,张璟比谁都更乐意操心,扳倒对手的同时还能为皇帝立下大功,给谁谁不干?
依照宋三郎所说,徐正元其实仅仅提出质疑,并未有什么切实证据,即便如此也要被对方杀人灭口,如此小心谨慎,所贪数额必定超出想象。
张璟甚至怀疑此事与户部尚书亦有关系,因为户部尚书表面上更器重自己,实际上背地里支持的是右侍郎。
此事实在太过关系重大,他还需求教岳父从长计议才是。
张璟心情极好,他想:怪不得刚才自家小鹦鹉一见到宋三郎就嚷嚷“步步高升”呢。
自家夫人说得是一点儿都不错,宋文远此人当真是自己的福将也。
文远不光是名福将,他更是干将,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一点蛛丝马迹就让他推出如此多的东西来,若非亲自调查过他的过往,实在很难相信他是第一次做官。
就算自身这种为官多年的老油条,自认深谙官场潜规则,怕也一时想不到徐正元的案子竟然如此之复杂。
张璟留宋三郎一道用午饭,三郎恭敬不如从命。
用过饭,俩人喝着茶的功夫,张璟特意又问了一句宋三郎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宋三郎说自己一直在努力。
张璟问他明年二月份下考场考秀才可有把握
宋三郎谦虚,说虽无把握,但愿意一试。
张璟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文远啊,读书少是你的硬伤,本官不指望你能中举,至少你得考个秀才回来给本官撑门面才是。”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点给宋三郎——本官想栽培你。
宋三郎点头称是。
张璟正经的科班出身,妥妥的殿试头甲状元,在他看来考个秀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搞不明白到了宋三郎这里读个书怎地就如此费劲,这与宋三郎本身所表现出来的出众能力实在不相符。
不过也正因如此,张璟才看宋三郎更加顺眼。
上司喜欢下属能干,不代表他喜欢你处处都比他还能干,让他在你面前毫无优越感,没有领导喜欢用自己掌控不了的下属。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宋三郎起身告辞。
回到家里,宋景辰不在屋,跟着两个哥哥玩了一上午,吃过午饭跟睿哥儿在二房玩,玩着玩着便在睿哥儿床上睡着了。
茂哥儿和睿哥儿都有自己的书房,茂哥同宋大郎父子俩用的是之前宋玉郎的书房,宋三郎同秀娘商量把储物间收拾出来做书房用。
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宋三郎的意思是该扔就扔,秀娘本来想说破家值万钱,她抽空拉回娘家让自家老娘瞎用去,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说不如把这些用不着的东西送给后街王婆子,就是喜欢给娘俩讲鬼故事的老太太。
王婆子同老太太一样早年丧夫,她比老太太命更苦,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秀娘看她可怜,时不时接济她一二。
宋三郎自然没什么意见。
夫妻俩都是说干就干的人,不会拖延,两人都没有精神内耗这一说,或许想好就行动本身就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感,两人的做事风格无形中对宋景辰形成正向的滋养。
不多时储物间里的东西被清理出来,秀娘把收拾出来不要的杂物给王婆子送去,宋三郎继续擦拭家具和地砖,胖虎跑进来,追着三郎擦地板的抹布来回扑。
三个月的小奶猫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把三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闻个遍,当然也把一家三口都闻个遍,若是家里人谁洗了澡,他还得重新再蹭一遍,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