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慈善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经营名声的手段,明面上这捐多少看个人的意愿和善心,实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张夫人如今是正二品的官眷,她若越过一品大员夫人的捐银就得罪人了。
是以,张夫人带头捐了二百两银子,其她几位官家娘子紧随其后,多则一百多两,少则三五十两,都很默契的比张夫人捐得数目要少一些,秀娘随着众人捐了三十两。
随后,一众人由院主领着去后院探望孤儿,按以往的习惯,都是将大家给孩子们带来的礼物交给院主,再由院主和院里负责照看孩子们的院工发给那些孤儿。
这次秀娘带来的小吃食和小玩意不光多,还杂。
秀娘担心有的孩子分不到,或者比别人少个一两样啥的,小孩子该多伤心呀,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做善事,她们今日过来,对这些孤儿来说就跟过节一样。
秀娘婉拒了院主和院工的帮忙,邀请张夫人以及其她几位夫人们一起把带来的吃食分成若干份,保证每份都一样,分好后再交到孩子手上。
平日里来做善事的众人都是以捐银子为主,象征性的带些吃食送给孩子们,毕竟真金白银才是旁人能看得到的,且到年底,皇后娘娘亦是会过目。
有能力来做善事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带来的吃食自然很好,只不过好吃是好吃,实际上分到孩子手上能有一两块就不错了,有时候还要掰开分,还没尝到味儿呢,就没有了。
秀娘讲实用,她买的吃食大部分都是量大实惠味道又还可以的,这样分到每个孩子手里的吃食就很多了,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尤其秀娘带来大相国寺那些有名的小吃食,炙猪肉、小煎包、炸团子,肉夹馍等等,小孩们从来都没吃过。
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感激是会传染人的,大人们也都很开心,感受着做善事的快乐。
几位夫人都是富贵出身,先入为主的认为慈幼院的孤儿胆怯弱小是很正常的,要不怎么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最可怜呢。
秀娘却感觉这些孩子给她的感觉说不出来的违和,若说是穷,她们村子里穷人家的孩子多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看上去比这些孩子精神了可不止是一点半点。
甚至她都觉得洛京城见过的小乞丐都比这些小孩显得活泼。
这些小孩捡来的时候大多是弃婴,按理说从小就接受了没爹没娘的苦命,不该说现在这样吧?
秀娘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秀娘悄悄问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岁,懂些事情的小女娃,问对方每天能不能吃饱。
那小孩怯怯的,低着头不吭声。
秀娘又问她每天吃些什么,小孩也不吭声。
秀娘更觉得奇怪,很显然眼前的小孩不敢说,至于为什么不敢说,估摸着是有人不让她说。
可为什么不让说呢?
这可是官家办的慈幼院,朝廷每年都拨银子下来的,况且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给慈幼院捐银子的可不少,每年这么多银子就给把娃们养成这样?
这院主当得可不咋地。
秀娘不死心,又偷偷拉着另外一个看上去胆子大些的小男娃问,结果那小男娃也闭紧嘴巴不吭声,只死死抱住他怀里的才刚发的小吃食,唯恐被人抢走一样。
秀娘想问他在慈幼院里会不会挨打,话到嘴边儿,想想又咽了回去。
无凭无据,只凭自己的猜想,这种问题不能瞎问,你问孩子吃不吃得饱,吃些什么,勉强可以说是关心孩子,你若问人家挨不挨打,那你就是冲人家院主去了。
不能莽撞。
虽说不能莽撞,可一想到大家伙给捐这这么多银子,这慈幼院却有可能不好好对待这些可怜的小孩,秀娘也上不来下不去的怄得慌。
她借口说自己要上茅厕一趟,悄悄溜达到慈幼院的伙房处,在门口晃了一眼,看到灶房里散落着一堆烂菜叶子,正要进去瞧瞧,突然身后有人出声,“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秀娘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粗壮婆子,翻着吊梢满眼警惕地瞥向她,秀娘挺直身子,清了清喉咙道:
“你又是什么人?慈幼院怎么会用你这样凶巴巴的人,连我这个大人都被你吓一跳,孩子们瞅见你岂不是更怕?我看你是走了旁门左道才进的这慈幼院吧。”
那婆子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一下秀娘,见她穿着打扮虽说不算富贵,说话却很冲,弄不清对方来头,再加上心虚,不由低头朝秀娘福了福,道:“这里是灶房重地,事关孩子们的饭食,无关人等不允许进来,娘子还请见谅。”
秀娘指了指地上的烂菜叶子,道:“难道这些是给这里的孩子们吃的?”
那婆子忙道:“娘子说什么玩笑话,这些都是拿来喂鸡的,还没来得及打扫,不知这位娘子来我们灶房有何贵干?”
秀娘道:“我从茅厕出来迷路了,那什么,去前院怎么走?”
……
从慈幼院回来,吃过晚饭,秀娘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就把今天在慈幼院发生的事同宋三郎说了一遍,问慈幼院是不是归他们户部管?
秀娘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回避小孩,宋景辰听完他娘所说,大眼睛眨了眨,拉着宋三郎的手道:
“爹,我有个好办法可以查那个慈幼院有没有问题?”
“你小孩子有什么办法?”秀娘不由问道。
宋景辰:“因为我是小孩子,我才有办法呀,我装成孤儿混进去一天不就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