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一时有点恍惚。
多少年了?六百,还是一千?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能用如此轻松的语气呼唤他的本名了,以至于竟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指的他自己。
自从他踏入人类的国度,成为了枫丹的审判官,一直以来就只有他的姓氏被他允许他人使用于指代自己,多年的固守,“那维莱特”才是世界对他的认知。
可原来还有一个小小角落,存放着他的过去。
那维莱特回过神来,“抱歉,许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现在你可以叫我那维莱特,也许这更为大众所知。”
“还有,谢谢关心,我并未感到不自在。”
那维莱特坐在沫芒宫的办公室桌后,手边还放着堆积的公务,在一瞬的惊愕之后,对忽然在眼前出现的少女适应良好。
她总喜欢搞一些令人猝不及防的把戏,他早已经习惯了。
果不其然,听了那维莱特的话,少女不满起来,表情跟以前一样多样。
“你怎么变那么多,完全是人类了嘛。”少女哼哼唧唧,长长的仙女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不过很快她又星星眼的凑上前去,“哇,你这身衣服,近看就更好看了!哼,这才对味!”
那维莱特握着钢笔的手一紧,很想四顾,但多年审判官的威严还是让他控制住了自己,“我留下来的信,你看到了吗?”
轻描淡写,仿佛那不是一封五百年前的留言,而只是昨日出门前的叮嘱。
“看到了呀,水之神邀请你来这里当官嘛。”少女不以为意,“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维莱特无奈。
少女:“哇,你还会无奈了耶!”
那维莱特把笔彻底放下了,“我也不是无情之物。”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高兴。”少女轻盈地跳到办公桌上坐好,回头看向那维莱特,“不过也是,我们人类就是很有意思。”
那维莱特忍不住提醒道:“可你不是人类。”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不堪在意地挥挥手,“但生是璃月的人,死是璃月的鬼!”
这句话以前就常听她唠叨,所以那维莱特本一过耳就要差点过去了,但五百年在人类历史中的积累却还是把他的理智堪堪拽了回来。
“……”那维莱特放弃琢磨,直言道,“当年璃月还不存在。”
岩之神尚未赢取大权,更别说当时他们年幼懵懂,一起待着的地方连如今璃月领土的边都摸不着。
那维莱特确信,少女身上并无璃月的血脉。
但是……
看着少女此时身上穿着璃月传统服饰又毫无违和感的模样,那维莱特又有点不确定了。
少女:“哇,你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了吗!”
那维莱特真是拿她没辙。
倒也不是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如此调笑——梅洛彼得堡的刑犯头子,还有他手下的决斗代理人,平时也没见的对他有过什么言语上的恭敬。
只是……她的话,就是没辙。
那维莱特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新奇,这种新奇通常在他观察到人类不同寻常的举动的时候,会短暂地冒出。
但如今,却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故人归来,送来了熟悉的花香,也送回了曾经的自己。
朦胧的回忆再次清晰,同样的经历,却有了更多的言语去形容,汇总。
原来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啊。
没辙。拿她没辙。
旧友许久没说话,少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就等着你问我呢!”
“其实我是天外的仙子!特地转世下凡,来找你玩的!过去未来,我早就知道啦!”
“别不信哦,就比如你要来枫丹……”
少女喋喋不休,那维莱特把手中的茶杯往外推了推,“露水,喝不喝?”
少女果然被迅速转移了注意力,“这就是枫丹审判官的待遇吗!酸了!”
吨吨吨喝下几壶水,少女终于畅快,快乐地分享起了自己这些年的见闻。说她在发现那维莱特被拐走之后,很快就放下了心,立马开始勇闯提瓦特,说她差点渴死在沙漠,又差点葬身火海,被路过的路人救,也被路过的劫匪坑。
“沙漠真是太可怕了!”少女心有余悸,“你能不能把那块填了啊!”
那维莱特同样心有余悸,“填不了。”
“为什么!你现在不是超级厉害的水龙吗!”
“沙漠之所以是沙漠,不是缺水,而是无法屯水。”
“……虽然你本来就应该这么聪明的样子,但是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了,真的好让人难以适应哦。”
那维莱特忍住笑,“或许吧。”
少女:“哇!你会笑了!”
那维莱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嘴角绷紧。
放下心防的结果,就是公务没完成,太阳还下山了。
反应过来时间流逝,那维莱特吃惊一瞬,连忙埋头继续工作。
糟糕,今天的工作完不成了。
少女轻佻地嗯了一声,“我们很久没见面耶,难道不是应该聊个一两年吗?”
那维莱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手下的公务更有道理。
“我要工作。”那维莱特不知不觉放下了人类语言,转而用起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密语,“不然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少女蹙眉,半晌后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反正你每次都不会改变主意。”
“那我先回海里待着了。”少女嘿咻一声跳下桌子,“明天我再来找你。不准迟到,不然我就往你的头发上挤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