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也记着这份情,之前从江南送东西过来都会有杜府的一份。
所以此刻听到杜如晦病重,徐清麦立刻上了心:“杜相公怎么了?”
一问,她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年初启程去江南后,杜如晦便一直身体不适,太医都去过杜府好几次了。但这一次,似乎是来势汹汹。
她立刻应下来:“我立刻就去。”
杜府和她去过的魏府一样,都很节俭,丝毫不见任何华丽摆设,因为宅邸是御赐,很大,所以有的地方反而显得空落落的,稍显寒酸。
杜如晦的儿子杜荷红着眼眶请了徐清麦与姚菩提进去。
杜如晦躺在床榻上咳嗽了几声,看到是他二人进来便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身边下人赶紧扶他起来。徐清麦连忙上前,在他身后塞了一个软枕。
她惊讶极了:“杜相公,你怎地忽然就这般瘦了?”
杜如晦本来就是个很削瘦的人,但是平时看上去精神奕奕。可如今看到他,却又更瘦了,脸颊凹了下去,手上可以看到青筋,而且整个人的脸色有些灰败,透露出不祥的征兆。
徐清麦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隐约记得房谋杜断,但好像其中的“杜”并不长命,但具体是哪年死的却完全没印象。可现在看到杜如晦,徐清麦却忽然直觉,或许就是在不久后。
杜如晦听她如此问,笑了一声,依然潇洒:“瘦了好,裁衣时布料都少用几尺。”
杜夫人听了后在一旁垂泣。
杜如晦平静道:“生死有命,不必难过。”
杜荷哽咽道:“父亲从三个月前起,就感到腹痛难忍,有的时候能痛上大半个晚上,而且食欲大减,吃的东西比不上往常的一半。如此折腾三个月,怎能不瘦?”
徐清麦听到腹部疼痛后心中响起警铃,连忙问:“可有呕血与黑便?”
杜如晦摇头:“未曾。”
她心放下了一点。
姚菩提皱眉道:“我看过杜相公的病案,您在此之前已经有过腹痛的经历,并且时常感觉胃胀?”
杜如晦点点头:“确实有,仔细想想,断断续续也有三四年了。想来是年轻的时候四处奔波,饮食不规律所致。”
他当年随着尚是秦王的李世民四处征战,忙着调度军需以及筹备后方各项事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根本没时间管到底吃没吃饭,有的时候可能一天也就随便对付一顿就过去了。
徐清麦默然。
“还是先为您查体吧。”她道。
杜如晦也不是忸怩与迂腐之人,当下便脱去外裳,躺在了床上。看到他瘦弱的上半身,杜夫人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徐清麦伸出手,在胃的地方按了一下:“是这儿疼吗?”
杜如晦眉头紧皱,“嘶”了一声,显然是觉着了疼:“是这儿。”
徐清麦面色凝重了些,她用手仔细的在杜如晦的上腹部探查,然后又让姚菩提来探查了一遍,最后给杜如晦诊了一下脉。
待到两人结束后,杜夫人焦急地问:“两位太医,可有结果?”
徐清麦和姚菩提隐秘地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中已有了一个推断,但在犹豫是要当着杜如晦的面说还是避开他与家人说。杜如晦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眼就看穿了两人心中所想,笑道:
“两位就直说了吧?我这病是不是时日不久矣?”
姚菩提叹了一声:“杜相公乃胃痞之症,从如今的病情来看,已经颇为严重。”
他摇了摇头,杜如晦倒是神色如常,杜夫人和杜荷却脸色苍白。
徐清麦知道胃癌在中医上并没有一个特定的称呼,而只是单纯的病痛描述,比如反胃、胃脘痛、胃痞等等。
她开口道:“是胃癌,中晚期。”
杜如晦奇道:“何为胃癌?”
姚菩提曾听徐清麦聊起过她的师门中对各种癌的概念定义,他想起刚刚自己查体时摸到的东西,恍然大悟:“所以,杜相公的胃部的确是生了肿块?”
他刚刚的确是摸到了一点肿块的痕迹。
“大概率是。”徐清麦道。
她看了杜如晦一眼,知道其意志坚定且处世潇洒,这样的人如果要隐瞒他病情反倒不好。
“简单的讲,我们将各种肿瘤称为癌症。”她索性详细解释了一遍,“胃癌就是胃部长了肿瘤……诸位稍等片刻。”
她让跟来的医工从自己的箱笼里拿出纸笔来,简单的画了一下胃部的形状以及肿瘤可能出现的形态:“胃部的肿瘤通常发于胃粘膜……”
她这样一解释,这个病是如何起的便呈现得清清楚楚了。
姚菩提忽然记起来,之前医学院的一次教学解剖上,有一具尸体的胃部似乎便呈现了这样的形态,徐清麦还曾经特意记了下来。那一场他没去现场看但是看了记录。
所以,解剖以及熟悉人体结构的确是有助于医学的进步,姚菩提如是想。
杜家人听得很认真。
杜夫人问:“那徐太医可有办法治?”
徐清麦有些惋惜:“其实如果是早期发现了的话,通过手术切除是可以根治的,但偏偏胃癌早期极难发觉,可能也就是一两次无意的胃疼,一会儿就好了。从杜相公的病症来看已经到了中晚期了。”
他的症状十分典型,出于经验就能够判断得出。当然,胃里面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要上科技手段或者是开腹探查。
杜如晦问道:“可是要开刀切除?”
徐清麦很坦诚地告诉他:“杜相公,如果不开刀的话,可能也就半年。”
姚菩提也在一旁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