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中庭,两侧灯火通明,蓟王与西南王隔空对视,过了半晌,蓟王才举起酒杯回敬西南王,“那……谢王弟了。”说罢,便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远处笙歌还在继续,蓟王想起裕安一事,便打算起身向皇帝禀奏,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天地便像是颠倒了一般摇晃起来,他双手撑在案几上,杯盏冷炙全洒了一地,旁边的蓟王妃赶忙起身将人扶住,惊声之中带着惶惑,“王爷……”
蓟王看向西南王,而后将目光缓缓移向上首的皇帝,沉声道:“皇上,这是何意?”
皇后和太后早在蓟王出现异状之时,便悄然带着人退下。远处的笙歌已停,煌煌烛火在寂静之中透着肃杀之气,暗夜里的园林细簌声响起,像是伺机而动的巨兽。
第 167 章
皇帝没说话,一旁铜灯将皇帝的身形拢在黑暗之中,他的声音飘渺之中带着一股叹息,“皇叔,走到这种地步,我也不想的。”
明明是他图穷匕见,现在却是一副怅然哀惋之情,蓟王看的着实生生作呕,他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他问西南王,“这是什么药?”
西南王慢悠悠起身,簌尔一笑,“这是你们蓟州的好东西。”
蓟王眸色一凝,眼神一冷,“又是黑水部的药?”
西南王一愣,而后便是一笑,“你都知道了?”这是问裕安郡主之事。
他并不否认,甚至还为此洋洋得意,蓟王面上的杀伐之气顿显,“你竟敢如此?!”
西南王绕过几案,走到中庭。他看着蓟王颇有些好笑,“蓟王兄,你莫不是把这兄友弟恭当成了真事了吧。”
蓟王面色铁青,此时埋伏在园林之中的禁卫簌忽而出,将蓟王包围起来。蓟王妃低声颤抖,“王爷……”
蓟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作安慰,那双经年风霜的眼看向皇帝,“你以为……我就没有任何准备?”
能守边境几十年却安然无虞,蓟王就不是个草包。战场上不是个靠仁义就能活下来的地方,该有的心计谋算和本领蓟王一样不缺。
这杨氏王朝之所以这般安稳,当今那把龙椅之所以坐得那般舒坦,无非是蓟王没有野心罢了。
早在世子案之后,蓟王就知道皇帝对他动了杀心。堂堂蓟王世子居然死的不明不白,而那罪魁祸首郗家子却毫发无伤,这说出去不是弥天笑话吗?
这当中若不是皇帝的包庇,谁信?
皇帝想延揽郗家又想压制蓟王府,这一石二鸟之计使得炉火纯青,当真是做皇帝的治世的本事没有,这权衡之术玩得甚好。
对着皇帝惊疑之色的脸,蓟王神色尽敛,刚才的惊慌失措仿若昙花一现,西南王微微眯起了眼,“你的蓟州军来了?”
蓟王道:“你的西南军呢?”皇帝既然召西南王入都城,便不会让他独身一人。
西南王听着园外铿锵的铁甲声,侧身望向园门入口,“这便来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蓟州王,“看来你的蓟州军来不及入城了。”
他话音刚落,蓟州王便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弹,钴蓝夜空金色之花乍亮了半边天。
“西南军八万不会全来,路上光是粮草你就耗不起,那么加上两万皇城卫……那你要不要算算我带了多少蓟州军过来?”蓟州王从来不做无准备之战。
西南王眸色一厉,对皇城卫道:“还不赶紧动手!”
皇城卫统领闻言看向位于上首的皇帝,皇帝虽然对于西南王越权下令有些不满,但还是朝皇城卫统领点了点头。
包围圈子逐渐收拢,剑光凛寒,杀机朝着蓟州王迫近。就在这生死垂危之际,皇城门传来一声巨响,皇帝簌尔站起,“刚才发生何事?”
大太监摇头,底下的小黄门跪地伏身,皆噤声不语。他们早就被今日的场景吓破了胆,这等皇家秘事叫他们看见了,还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命活?现下哪还有那七神八窍去关心旁的事啊。
“我的人来了。”蓟王嗬嗬一笑,他看向皇帝视线冰冷无实质,直是像看一个死物一般,比起西南王,蓟王其实更恨这冷情寡义的君王!
如若今日他死在这里,那么索性,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偷生!这大燕朝已然烂到底了,不如直接倾覆了它!
皇城卫统领犹疑,他虽在皇城之中,但也素闻蓟州军骁勇,而且蓟州军跟蓟王杀伐征战多年,一向忠心。如若今夜蓟王死在他的手里,怕会引起蓟州军的血腥报复。
西南王听着远处宫门响起的刀剑声,不由急声催促皇城卫赶紧动手。
皇城卫统领犹豫之色被他看进眼里,西南王不由地看向上首,“皇上……”
却见皇帝扶着大太监转身欲逃的身影,见状西南王当下再也顾不得蓟王如何了,他朝近身的西南军统领示意了一下眼色,西南军统领微微颔首,火速带着人朝皇帝追了过去。
皇帝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回望,看见有别于皇城卫打扮的甲兵,一时间吓破了胆,他颤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西南军统领眸间闪过一丝狠色,朝周围挥了挥手,身后西南军分成两列朝皇帝围拢过去,皇帝看着高举刀剑的西南军,不由疾声厉呼道:“皇城卫何在,速速来救驾!”
皇城卫统领注意到皇帝那头动静,当下再也顾不上蓟州王了,他朝皇城卫下令。
皇城卫朝西南军扑过去,似恶狼如鬣狗,两军互相缠斗起来,御花园中开得烈烈红花比不上那地上流淌的妖冶血色。
蓟王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皇帝这般算计自以为稳坐钓鱼台,却不想你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一枚随时可以换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