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人还不稳重,有点成绩就飘。
这是男人、或者说是人的通病,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乡下人乍一进城,见到那不一样的更广阔的世界,是容易眼花缭乱的。
只需要提前发现苗头,提前扼制就好。
对此林姝是有预判的。
她觉得陆大哥之前好吃懒做,其实是不喜欢干农活儿,吃么没什么问题,赚钱不就为了吃吗?
但是陆大哥还喜欢吹牛呢。
即便他喜欢出去谈生意,这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改掉。
他不会把制香的方子告诉人家,但是会夸夸其谈卖弄自己多长得那些见识。
本身这个也没什么大问题,可这是个会因言获罪的年代,你就得注意。
这是现实。
林姝已经对这个家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因为这个家的人给了她很多关爱,让她依赖留恋,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陆大哥在她心里的分量可不是陆合欢能比的。
林姝对大姑姐、小姑子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纯粹当亲戚走动,甚至还暗搓搓带着点吃瓜看戏的心态。
陆大哥不一样,不说她和大嫂感情好,就说他是陆绍棠的大哥,是这家的一份子,林姝就不能让他飘了。
方荻花和林姝一个观点,做人不能飘,她甚至比林姝更保守更现实,在她看来宁愿孩子普普通通没啥大出息,也不要孩子看似有出息最后下场惨兮兮。
陆绍棠虽然有本事,可上一次“牺牲”就给她伤够呛。
很多父母养孩子都是这样朴素现实的,只要不惹祸不出意外,平平安安长大结婚养孩子就行了。
所以林姝一说人事变动,方荻花立刻同意。
陆二哥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直干活儿,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陆大哥受不了,他可以带着二弟一起,但是不能给他一脚踢开。
他缠着方荻花问为什么,又去问林姝。
林姝笑道:“大哥,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自己想想?”
陆大哥抱着头坐在一棵向日葵前好一通想,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出去就是跑订单,也没干出格的啊?
他可没像小妹夫似的和人闲撩骚。
这时候侯莹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在玩飞龙游戏,侯莹当龙头,其他人孩子当各个部位,正好游动到陆大哥这里。
小孩子玩游戏可执着又认真呢,陆大哥挡道了,盼盼就学着龙爪的样子抓他的头发。
陆大哥吃疼,一把抱住盼盼。
盼盼就挣扎,“你们快来救我!”
陆大哥抱着盼盼,“大侄子,你给大伯分析分析,咋回事啊?你奶咋突然不待见我了呢?”
我明明跑订单跑得很好,给家里和大队赚钱了!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这么卸磨杀驴呀。
盼盼:“可能你做错事说错话了吧。”
看小人书不就是有人不小心说错话,结果被敌人摸到大本营,搞得我损失惨重吗?
陆大伯放开他,小孩子们又欢欢快快地跑开了。
侯博看陆大伯在那里抓头挠腮的,过来蹲在他旁边,看着一丛百日红,“大伯,我知道怎么回事。”
陆大哥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他知道侯博每天早上去锻炼爬树,回来会帮忙浇菜地抓虫子,带弟弟妹妹们玩儿。
这不就是和陆安一般大的小孩子吗?
他懂啥?
侯博肯定道:“因为暖房那天大伯你有些出格了。”
陆大哥:“出格?”
侯博学着方荻花的语气,“你那头抹了几斤油?都能炒一锅菜了。”
陆大哥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那……那是人家送的,我就试了试。”
我以后不臭美了还不行么?
其实那东西根本不好用,黏糊糊的,用完头发硬邦邦的,洗起来更费劲。
要为这个丢了跑订单的活儿可不值当。
侯博毕竟是祁州来的,在政治风气浓厚的兵工厂也见识过不少事儿。
他对陆大哥道:“大伯,咱大队干部跟咱家关系好,那你随便说点什么也没事儿,在我们厂里,要是有人敢明着说政策不行,打击投机倒把不对,那很快就会被处分的。”
他还小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知道到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被处分。
厂里被这样处分的人不少,有些人就是嘴贱,并不是真的要干啥。
他还给陆大哥举了例子。
陆大哥登时听得冷汗唰唰的。
那天他很飘吗?说得很多吗?姐夫不会举报他吧?
怪不得爹时不时打断他让他喝水、吃菜呢,他以为爹心疼他跑订单辛苦突然对他疼爱有加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陆大哥向来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儿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他就盼着赶紧吃完饭,大家散了以后他好给爹娘认错了。
哎,这是他看老二媳妇热闹的报应吧。
盼盼这会儿终于轮到做龙头了,游到陆大哥跟前探头好奇地问道:“大伯,我娘做了炖茄子,喷香的,你咋不吃呢?”
陆大哥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正吃呢。”
大龙就游走了,吆喝侯博、陆安几个赶紧吃饭,他们要去找知了猴儿了。
这小孩子大一岁就长不少本事,总跃跃欲试要撇开哥哥们自己去找知了猴。
陆大哥看陆二哥放下筷子,就赶紧催他,“制香室还有活儿呢,你快去看看。”
陆二嫂刚被收拾过,吃饱也赶紧跑了。
陆大哥就瞅林姝,三弟妹,你吃饭可真慢呀,瞅瞅这细嚼慢咽的样子,急死个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