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岳父在隐晦地指责他,他也的确内疚,因为这事儿就是他默许纵容的,他想让袁蕾看看“你不听我的,你就会惹乱子”。
结果也的确如他预料的一样,袁蕾惹了麻烦,受到惩处。
可袁蕾会吸取教训,改吗?以后会听他的吗?
大概率不会,反而只会怪他。
这结果和他阻止她算计陆绍棠其实是一样的。
如果他当时把这事儿告诉陆绍棠或者去文工团发火,袁蕾就没法继续进行。
那样袁蕾就会把所有怒火朝他一个人发。
看,不管他做什么,对他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他对袁首长道:“爸,一个月后我和蕾蕾一起下基层。”
只有离开父母的羽翼,她才会真的改变成长。
袁首长又似乎有点不忍心,他俩儿子十八开始就去地方军区历练,以后也不可能回首都来,他和老伴儿其实是想把闺女留在身边的。
不过这一次肯定得让她下基层受教育,否则不痛不痒的批评没有意义。
翟烈跟着去也好,起码能规劝、照顾她。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陆绍棠的汇报工作进入尾声,他让人帮忙买了初七的票回家。
临走前一天林姝没出门,让小高领着俩孩子出去溜达,她在招待所休息加收拾东西。
来的时候就一个大行李包,回去却大大小小五六个。
林姝都懵了,这行李是怎么膨胀起来的?
有她和孩子逛街买的,有陆大伯和严萍给他们收拾的,还有陆绍棠的领导和朋友们送的,翟烈也送了礼物。
下午林姝正在喝茶休息,章茹和金娜竟然拎着礼物上门了。
林姝有些意外。
章茹笑道:“听说你们要回去,袁蕾不能亲自送行有些遗憾,我们就替她送上程仪略表心意。”
两人比上次见面热情很多,好像多年好闺蜜一样。
林姝和她们不熟,看她们没话找话地尬聊很难受,主动问道:“两位是有什么事儿?”
她可不觉得章茹和金娜真是来送她的。
没交情呢。
两人眼神转了转,陆绍棠不在她们压力小点。
章茹还在斟酌怎么开口,金娜憋不住,她道:“林姝,那纯粹是一点小误会,你能不能和陆绍棠说一说给袁蕾放出来,别让她下基层?下基层太苦了,袁蕾没受过那种苦。”
林姝纳闷,“你在说什么?”
章茹和金娜对视一眼,陆绍棠没跟林姝讲?
看林姝真的不知道,她们便硬着头皮说了。她们也不想让林姝记恨袁蕾,所以不说具体过程,只说袁蕾一点小事儿得罪陆绍棠,女文工冲撞他,他和袁蕾有过节便迁怒袁蕾。
林姝笑意消失,声音冷淡,“小误会?迁怒?你咋说什么笑话?”
金娜见林姝态度冷下来,心里不舒服,她也认为陆绍棠小题大做,不悦道:“袁蕾就是让赵芊芊给陆绍棠送水,是赵芊芊对他动了歪心思,惹怒陆绍棠,他就迁怒袁蕾跟首长告状。现在袁蕾要被关禁闭一个月,还要下放基层去,袁蕾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
在她们看来下放基层就跟发配一样,离开首都哪里都不是好地方。
林姝面现愠怒,声音也冷硬起来,“如果单纯是那个女文工有问题,首长怎么会处罚袁蕾?当我傻子么?”
金娜:“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袁蕾指使的?”
林姝本就聪慧,瞬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刺疼,那感觉绵绵密密的,又疼又恨。
怪不得看晚会第二天陆绍棠跟她说和袁蕾起了点冲突,让她以后不用搭理袁蕾,她问细节他也没多说。
现在看来他还是给那俩女人留了体面的。
陆绍棠这人虽然不爱说话,性子有点冷淡,可他却是打骨子里尊重别人,严于律己宽于待人,遇事儿能留三分情面儿。
他从不背后说人是非,像袁蕾指使赵芊芊勾引他这种事儿,说出来不光彩,跌份儿,而且他把这事儿归于袁蕾单纯的报复,没算作男女作风问题,为了给双方留脸面他没提。
他不提,林姝现在知道却只会更心疼他。
袁蕾这是多不尊重他,多想作践他?
他十几岁你欺负他,他快三十岁你还想那样欺负他?
说实话林姝之前就觉得袁蕾骄纵任性,没往坏里想。
每个小圈子都有那么一两个领头的,性格都有些独断专横、跋扈骄纵,但是能做领头的人品不至于坏。
可她没想到袁蕾会这样……下作!
她居然还好意思让章茹和金娜来说情儿?
她们犯贱却还要扣锅陆绍棠小气?
林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疼,她一点都不想和气,一点都不想维持面子情儿!
她气得身体有些发抖,声音也带着颤音儿,“是呀,好大的误会呢。我就想问问你们,要是我爱人不提防被那个赵芊芊诬赖成功了,你们想怎么着?
当场抓他一个耍流氓?还是逼着他对赵芊芊负责?
你们想毁了陆绍棠的事业和名誉,毁了我们这个家庭?”
林姝一声声质问,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冷,她抖得也越发厉害。
章茹被她问得脸色涨红,“没,没的,袁蕾就是、就是警告……”
林姝“啪”把茶杯顿在桌上,切齿问道:“就是警告?你们算什么东西要警告陆绍棠?你们知道陆绍棠是陆家、是整个陆家庄大队、整个奋斗公社乃至我们青县的骄傲吗?
你们毁了他,让我们怎么活?是要把我们全家都钉在耻辱柱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