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要去打探一下那个老伯。
月亮挂得老高了,姜遗光和元靖一回到了老妇人家中。姜遗光不必休息,在院里散步。元靖一在房里躺着,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门外,姜遗光收回手,一条细细如黑线的蛊虫闪电般蹿回他掌心。
确定元靖一睡熟了,姜遗光飞快离开,很快就到了先前见过的老伯家中。他悄悄潜进去,进了房间,满室寂静顿时让他察觉了不对——
就着月光,他看向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老人。
他死了。
姜遗光怔在原地。
随后立即检查,老人浑身不见一点外伤,也不像病死。正如老妇人所说,“不知怎么的就去了”。
解开头巾一看,老人额头上的眼睛也随他自己的双眼一样,闭上了,只剩一条缝。
他试着碰了碰,只余一道冰冷的褶皱,也不见任何异样。
这究竟是什么?额头上的眼睛也会随主人睁眼或闭合吗?他们这个族群又是怎么回事?
姜遗光本不太想管,可他不能让阿寄死去,加上他疑心这个部族会不会和自己母亲也有点渊源?还是决定探查一番。
次日清晨,元靖一醒了,就听姜遗光说了这事。
她还饿着呢,都顾不上吃饭,跳起来就往老伯家里去,闯进门就见他直挺挺躺在床上,身子都僵了。
元靖一半天说不出话,半晌,捂住嘴呜呜咽咽地落下眼泪来。
姜遗光看着她,先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哭。这个老人和她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再一想,他不禁摇头。
真是……
见多了生死的入镜人和近卫自然不一样,和前者打交道久了,他都快忘了寻常人是什么样子了。
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生死的,相反,这种人是少数。入镜人才是异类。
老伯家人都没了,姜遗光和元靖一多花了些时间把人拖到后山,弄来柴火烧干净,再把烧出的灰埋了。没有立碑,他们不知道这位老人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写他们那个族群的文字。
一切做完后天又快黑了,元靖一又累又饿,回到老妇人家中,刚上桌就大口大口吞吃起来。
老妇人知道那个老伯也死了,呐呐无言,坐在屋檐下良久,抹了把眼角:“都没了……全都没了……”
元靖一吃着赶紧咽下去放下碗,起来安慰她:“没事的,只是出了意外。我们想着他家里没人,就给他下葬了。”
老妇人呆了良久:“下葬了?”她追问,“你们把人埋到后山了?”
元靖一不明所以,点头:“是,是啊,怎么了?”
老妇人脸都吓白了,又气又急:“不得了哦,你们怎么进去了?那是人家的禁地,其他人进去会遭报应的!”
“报应?!”元靖一彻底吃不下饭了,“什么报应?我们只是在帮忙啊……”
老妇人焦急摆手:“话不是这样讲的哦……”她说了一个故事,十几年前,他们村里有个年轻小伙子,他不是那个族里的人,喜欢上了那个族里的一个姑娘。但那女娃子的爹妈不同意,那女娃娃也不是很坚定,后面就嫁给了同族人,年轻小伙十分难过。
再后来,女娃娃的爹没了,又几年丈夫也没了,年轻小伙就想着她家里不能没人干活,想去搭把手,女的不要他来。男的以为女人体贴他才不让他去,就在夜里偷偷跑到后山坟地那边先挖了坑,想着这样女人家里就方便埋了。结果男人一晚上没回去。
第二天其他人去后山坟地一看,发现这小伙儿死在了自己挖的坑里,跪在坑里,脑袋埋进土里。
没有受伤,没有别的痕迹,看上去好像是自己挖了坑以后自己跳进去,又自己把头塞进了土里活活憋死的。
后面村里就传开了,那姑娘不让男人过去确实是心疼他,但她没说清楚,外族人进去就会受到大难。
元靖一不敢相信,问好几遍都说是真的以后就慌了。姜遗光却从她的话里发现了异样,这老妇人显然对村里的事很了解,不像她昨晚说的那样村里什么都不清楚。
他使了银子,终于从老妇人口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老妇人曾经听说过,从这个村庄出来往南,绕过两座山,在最高的一座山的山脚下,是这个族群的“圣地”。他们那个族里的人经常去圣地办事。至于办什么事,她就不清楚了。
老妇人只知道他们族里有人办丧事啊,或者有人成婚、生了孩子,他们都会去那什么“圣地”。
而这个族群的名字……
老妇人模仿了一下她曾经听过某个村民人说起过的那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拗口,听发音,有点像荻族或者底族,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字。
老妇人还识得几个字,家里没有纸笔,就比划着写给他们看。元靖一定睛一瞧,叫道:“姜公子,就是你说的那个词。”
老妇人写出的几个不认识的文字,正对上了他们在后山墓碑群上看见的相同的文字,果然是他们族群的名。
老妇人可不敢再听他们说什么后山,她假装没听见,继续搜刮自己还记得的事儿。比如村里的谁谁谁就是这个族里的人,比如他们其实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人和气,不欺负人,但这些人就跟自成一派似的,有什么好处都会先给自己族里的人,所以村里不少人对他们也有点不满。
姜遗光插话问:“老人家,你知道他们平日拜什么神吗?”
那老妇人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摇头:“这哪个晓得……在他们那个圣地里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