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梨知道,她快死了。
“他到底是谁?”储梨指着毁容男子问老妇人,“你告诉我们,在你走后,我还能看着他。你知道的,没有人照顾,他一定会死的。”
老妇人使劲睁开了眼睛,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还能听得见。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传说,据说人要死的时候,先是眼睛看不见,然后鼻子闻不到气味,最后才轮到耳朵。在人死了几个时辰后,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储梨握着老妇人干瘦的手,温柔又悲悯,她耐心等待许久,终是从对方费力的嗬嗬喘气中听到了答案。
“他是你哥哥……”老妇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储梨伸手合上她的眼睛,低声笑了出来,“果然……居然是这样……”
真是一场惊天骗局啊……
要不是他们后来进了山洞,又把冰块下的人挖出来,他们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参大夫几天前吓疯了,他二人察觉不对去问,对方居然说他们这是来到了几十年后,老妇人和那个男人都是几十年前就被灭门的于家的人。
彼时她和齐瑞明不不敢置信,又隐隐觉得可能是真的,便一直试探老妇人,不断让她相信,她死以后这个毁容的男人也活不下去。
直至她将死之际,终于说出真相。
“那个山洞一定有问题,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人死而复生,还能原样留存到四十年后?” 齐瑞明激动地绕了好几圈,被储梨叫住:“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倒更危险。”
“你仔细想想,那个山洞能把四十年前的人留存到现在,而我们,和其他几个都走散了,他们进山洞以后就没了踪迹。你说……他们可能会在什么地方?”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齐瑞明激动又害怕地问:“他们……在四十年前?”
储梨深吸口气:“只是猜测罢了,就算真是如此,也不知幕后的东西究竟要什么,我们现在又该做什么才能消解怨气。”
第571章
煤山镇雪山西南边山脚下, 一队人正在缓缓进山。从高处往下看,像一条行进的蚁军。
原本于家定在三日后进山,因为于家上下几乎都认定三少爷已经没了,这三日便是用来供他们集齐人手的。
衣物吃食自不必说, 却是连麻衣孝棒都备好了, 家中还屯了白布纸钞纸元宝, 就等着消息出来好化了用。
于家想等,姜遗光不愿再耽误,三天, 谁知道三天里会发生什么?
只是于家人将他们当做奇货可居。若不是姜遗光去找了于家老太爷令他回心转意,哄骗了叫他们相信入镜人有奇异威能,可在雪山中探寻秘密。大老爷还不愿意放人离开。
于家终是在短短一天内收拾好行李,再次送车队入山。
等他们的影子缩成小小一个点,于家老太爷颤巍巍掀开轿帘子, 呼出一口白气:“都进去了?”
于大老爷站在车窗边弯下腰,道:“是,依那位大人吩咐,他们都进山了。”
于家老太爷:“那就好, 那位大人所预言应当不是虚假。”
于大老爷说:“爹, 您放心吧。我们都见识过那位大人的神通,怎会有假?”
“再说, 那些人人是儿子下令抓的,一切都是儿子做下的,若有恶果报应, 也只报应在儿子一人头上。”
坐在轿子里的老人望着自己为之骄傲半生的儿子, 愧疚、恐惧、种种心绪复杂难言,沉重地放下窗帘。
高处白茫茫一座小雪山山坡顶, 一个男人正俯视着慢慢往山上移动的一条队伍。几个罩着灰斗篷的人站在他身后,在男人转过身时,齐刷刷低下了头。
“护送他们,不能让他们死了,如果不是生死关头,不要暴露。”那人说道。
他的面容藏在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灰斗篷下,看不清容貌,声音也和样貌一样模糊了。
他说完,身后的灰斗篷们再次齐齐点头,转眼间消失在风雪中。
雪好像永远下不完。在镇里还好,有密集屋檐挡着,住在镇上的几日似乎也放了晴没有落雪。出了镇子后,越往山里走雪就越大,好像这雪不是从天上落下来,而是从山顶飘下来似的。
一下雪,这路就更难走。别看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勘勘走到山脚而已。
到了这里队伍就停了。姜遗光还要往前走,背后吵吵嚷嚷地停下来,领头一个管事的让人从车上抬下个包好的扁扁的东西,看着像块木牌,说老爷叫人打了十几块牌子,吩咐过要把木牌插在路口,走一段插一段。
包裹的布条拆开,露出厚实木牌上阴刻的几行字——
“前方煤山重地,未得于家准许,不得入内,违者天打雷劈。”
众人皆惊,不由得凑近了盯着那块牌子看,越看心里越打鼓。
这块牌子,不正是当初姜遗光无意间从雪里挖出来的那块吗?现在居然被于家人插在路口,岂不是说明……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所有入镜人心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说话,却都读懂了其他人眼中未尽之意。
姜遗光更是肯定了自己迟迟无法确定的猜测。
被大雪掩埋后,被挖出来,按煤山镇中人所说他们都以为冰里冻着的人死了,说明冻着的时间不短,少说十天半个月。可他们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连一点冻伤也无,被冻住的时间仿佛不存在。
如果说……在这次死劫中,被冰雪冻住,就意味着时间停驻。这次死劫会不会和时间有关?
由此他又联想到没有进山洞的两人,储梨与齐瑞明。这几日没有发现一点他们的踪迹。他不相信这两人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煤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一行人的事传的很快。要是储梨还活着,怎么也该打听到消息了,他们现在还没有闹翻,为什么不出来与众人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