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人吧?
如果是鬼,他刚才转身跑了,为什么鬼不追上来呢?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他思索一会儿,还是转头跟了上去。
等靠近了,他才看清那背影应该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反正不是其他四个入镜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但莫名感觉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阅脚下发出一点动静,开口叫住他。还在前头奔跑的那个人听到了,吓得差点尖叫,跑得更快,唐阅不得不快跑几步追上去。
这下他更确定这是个活人了,不然他跑什么?
那人看上去身量普通,不高不矮,丢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模样,穿着村里最常见的冬裳,有点薄的夹袄,薄棉裤,一双打了补丁的鞋子。
到底是谁?
唐阅忍不住上前,又感觉自己这种心态来的莫名其妙。
那人吓得要死,等回头一看见唐阅更是恐惧不已,简直要晕过去似的。
难不成是一个和自己一样陷入鬼打墙的村民?他到底有没有见过?
唐阅记性不如某些能过目不忘的入镜人好,但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差。他试着在心里回想起自己见过的村民,却分不出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只能告诉自己,要么是他见过却忘了,要么是在人堆里远远地瞥过。
陵庄人多,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得过来吧。
“这位小兄弟别跑,你要去哪里?”唐阅露出和善微笑,亲切道,“我也在这里迷路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你认识这儿的路吗?”
那个人哆哆嗦嗦半天不敢跑,唐阅的手搭在他肩头时,他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把那只手给甩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动弹。
等听到他问话,那人脸上才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好像确定了这是和他自己一样是个人。
“你……你迷路了?”那个人小心地问。
还是不太敢看他,看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
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唐阅笑着点点头,尽量让他认为自己是人不是鬼:“是啊,我是来陵庄的客人,找不到回陵庄的路了,你知道在哪儿吗?”
那个人不知想了什么,好半晌点点头:“……知道。”
他迟疑了很久很久,才说:“要不然……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一起走,别走散了。”
说话时,这人的腿都在抖,手抓紧了衣服,看样子吓得不轻。
唐阅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人十分面熟。
这份面熟,让他十分轻易地相信了对方。
他本该感觉不对劲的,却一下子失去了应有的警戒心,不仅主动搭话,甚至还和那人一起离开。
没几步,唐阅便惊奇地发现眼前场景变了!
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破旧废墟、低矮灌木。两边废墟出现了变化,越往前走,越能看到不一样之处。
他真的走出来了?
“我们、我们其他人在前面。一起走吧?”带领他的那人忍着恐惧催促。
唐阅已经被满腔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前方真的出现了不少人,都是村民。大多看起来都很眼熟,也很正常,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的确,没有任何异样。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但唐阅认为这很正常,毕竟村里刚刚遭遇一场祸事嘛,还笑得出来才是奇怪。
眼前这些人的面貌逐渐模糊,天昏地转中都变成了一般无二的模样,一样的普普通通看不清脸,一样的带惶恐的笑。
再然后,他就……
……
魏松亭把兰姑的尸体带了回去,放在自家院子里。
村长执意要去许家,拦都拦不住,围观的村民中家里同样出事儿的,叫来亲戚一起去家中帮忙。没出事纯粹来看热闹的也跟去了许家。
魏松亭抹了把眼泪,也跟去了。
一见到岁岁的尸体,村长就呜咽一声,两眼一闭跌倒下去,两边人哎哟哎哟赶紧扶住他,又是叫名字喊魂又是按两边穴位,拿鼻烟在他鼻子底下嗅,好半天村长才慢悠悠醒过来,整个人都像苍老了十几岁。
“许,许凤仙呢?”村长在众人安慰下哆哆嗦嗦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来,声音陡然高亢,“许凤仙呢?她怎么不在?”怎么死的不是她?
没人看见她。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留下的人太多了,魏松亭没必要留在这儿。有个他该叫堂伯父的人就一推他:“走吧走吧,先回你家把事儿办了。”
魏松亭喏喏应下,跟着堂伯父用力挤出人群往外走。
堂伯父边走边和他唠嗑。
“这几天,倒让我想起来以前的一场大灾……”老人深深叹口气,“只可惜,现在方家的没了,也不知这做面具的手艺能传到谁手里。”
魏松亭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大灾?”
堂伯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懂呢。”
“十几年前吧,陵庄遇到了五灾……”
堂伯父把那五灾是如何可怕、方伯如何得到了祖先庇佑、村里人又是如何戴上面具抵御五灾的事儿说了。
寥寥几句,魏松亭听得心惊肉跳。
“后来,五灾就没了?”
“是啊……”堂伯父长长地叹了一声,“说起来,咱们村长当年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呢。”
他用一种自豪又嘲讽的语气道:“那些恶鬼还想假扮成人的样子来哄骗我们,可惜啊……他们不知道,戴上了祖宗传下的面具,我们都能看破恶鬼真面目。”
那个灾鬼还不知自己早就被看穿了,说自己是个迷路的客人请村长带自己进陵庄。村长那时还不是村长,还年轻,却一点不慌乱,没有露馅,真的把他带了回来,还让大家也不要慌,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