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正阳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笑容颇具感染力,祝虞看了两眼,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关道宁也挂上笑意看向林清樾。
林清樾跟着笑着,唯独衙内有些不服气。
“笑啥,这可是我斥一个月的零用巨资买下的药方!这里头功劳,我得算头一份!”
“行行行,衙内最棒!衙内就是世上最有义气的人!”
十二个时辰毕竟不短,膳房分出的专门煎药的房子,点着好几处煎药的炉子,夏日之中,更是燥热非常。
几个人分了分最后由林清樾拍板定下:祝虞、瞿正阳、关道宁、衙内每个人分别盯两个时辰,她自己盯最后四个时辰。
“那可是一夜啊。”祝虞皱了皱眉,还是觉得不妥当。
“虽是一夜,但夜里风凉,没那么热。况且这最后两个时辰硬是分出去,每个人只守着那么一会儿也难受。”
祝虞拗不过林清樾,抿着唇角点点头。
然而就是如此分下来。
每人从小房子里守够两个时辰出来时,皆是汗如雨下。
衙内更是夸张。
整套学服几乎像是从水里扒出来的。
“不行了,我得回去冲个凉。”衙内咽了咽干渴的喉咙,看着最后要守四个时辰的林清樾,没忘了嘱咐一句。
“你要是受不住,找……关道宁替你。”
林清樾失笑。
“你快去洗洗吧。”
第069章 渡水中
煎药的屋子原本用作柴房, 因风寒药药味浓重,怕和饭菜串作一道,单独分了一间出来。
五六步大的屋子一眼看完,除了一扇门, 就一扇卡死了只能打开一半的木窗。
林清樾刚踏步进去, 屋内的热度似已然凝成一团结结实实的实物, 堵在口鼻, 难以呼吸。
这种气温多待片刻都是煎熬。
难怪衙内从这走时, 像是落荒而逃。
饶是林清樾这般不爱出汗的人,在火炉面前拿着蒲扇看了片刻,额头也渐渐沁出些细密的汗珠。
左右无人, 林清樾把为了显得端正持重,而束紧到喉口之下的衣襟稍稍松了松, 白皙的肌肤难得漏了半寸。
火光映照之下,那点汗意也泛着光。
尽数被窗外一双等待已久的眼收进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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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映从昏沉中醒来时,天色将晓。
点着三五烛灯的舍房,和着他床头袅袅散开的安魂香,将这片小小天地衬得静谧有余, 而孤寂稍过。
这儿,只有他一人的气息。
林樾不在。
梁映撑起发软的身子,扫了一眼床头金兽香炉, 这里头的安魂香是林樾怕他总不肯好好休息而点的。
这香确实效用颇佳,点了之后, 他不自觉的陷入沉睡,中间只偶尔醒了几次。这几次, 他睁眼时,不出意外地, 都能看到她。
不是帮他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意,便是准备了好入口的细软米粥,喂他喝下。
除却这些事,她还特意将书案挪到他床榻边,一边守着他,一边翻着书。
他一次醒来时,窗外的清风轻轻拂动她脸颊边的碎发,温润如玉的面容正垂眸专注在她面前的纸页上。
修长的手指捏着黛紫的笔杆似在犹豫,横握在空中,半响竟从窗外引来一只翠鸟,赤红的脚爪立在笔杆末端,一点也不怕人地歪头打量着。
林清樾察觉生灵对她的好奇,虽然突然,她却不曾流露一丝惊诧,反而唇角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就这么稳稳地继续捏着笔,让翠鸟肆意休憩。
就算那翠鸟胆子大到,上前靠近,用小小的尖喙去啄那让它安稳站着的指尖。
林清樾也只是笑着放任,那溢出的温柔让人几乎觉得她似乎能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永远。
梁映静静看着,所有被这小小风寒浪费光阴的不甘,好像因为这般时刻的宁静美好,他又能与之和解了。
就算林樾对他有所企图又怎样呢。
她的本质,是这般对待万物生灵都温柔的人。
他不相信她的企图会掺杂多少残忍和私利。
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轻轻絮语时,梁映恨自己无力的肢体没办法抬起,去握住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一刻,他很想告诉她。
她可以尽情利用自己也没关系。
若这就是他存在的价值。
他甘之如饴。
只要她能得偿所愿。
这样的心绪没有在昏沉退去后散尽,反而在梁映心头扎了根。现在香气退去,神智清明的他更深切地希望能告诉她。
这样,至少林樾能在他的面前轻松些。
毋须费劲心思地去维持那些伪装、谎言。
而他。
终究能比任何人都要近的,站在她的身边。
梁映压下眸中翻涌的心意,扶着床边站了起来。躺了几乎快一整日,他的手脚微微有些泛麻,但多少比前两日要好些。
他记得林樾走时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她应该是去了膳堂煎药。
这时去,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她。
着着薄薄一层里衣的梁映脚步都快踏出舍房,又折回来随意找了件外衫披上。
他怕他就这么去了,又要累得她担心,数落自己年轻气盛,不懂爱惜。
天色越走越明朗。
逐渐能听到醒来的学子出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