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流转着似是而非的暧昧,谁都没有再出言打破这份惟恍惟惚的宁静。
谢钰背起她,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回到村里,他两只脚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紫红色。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之前在关外打仗的时候,需要趴在雪地里匍匐,有许多将士便被冻的四肢坏死,自此落下终身残疾。长乐吓了个半死,忙扶他进屋烤火,又端来热水给他烫脚。
沈椿也没想到他冻的这么厉害,忙要把靴子脱下来还给他,气道:“你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呢!”她又忙拦住长乐:“别拿那么烫的水给他,大冷大热最容易生冻疮了,你小心他脚烂掉,赶紧给他兑点温水来。”
这间屋里唯一不急的就是有可能落下残疾的谢钰了,他居然还扬了扬唇角,看起来心情愉悦,甚至主动问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椿硬是给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没好气地道:“你这脚是因为我冻伤的,要是真落下残疾,我不得伺候你一辈子啊!”
她怕谢钰再说什么,转过头,一边儿帮着长乐扇炉子,一边儿又指挥人给谢钰上药,等到他一双脚颜色慢慢恢复正常了,她才长出了口气,打了个招呼道:“那我先走了。”
谢钰眨也不眨地瞧着她,唇畔含笑:“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椿避开他的视线:“你脚上的伤多注意,最近别再冻着了。”
谢钰难得有些咄咄,进一步问道:“除了这个呢?”
沈椿坐立不安,干脆站起身:“今天多谢你了,我回头杀猪请你吃。”
她一回来,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仿佛悉数散尽了似的。
谢钰似有失落,又不忍再追问:“罢了,你回去好生歇着吧。”
沈椿几乎是落荒而逃。
按说谢钰救过她之后,两人的关系应该比之前更亲近和缓一些才是,事实上正相反,沈椿现在简直跟躲土匪一样躲着他,在隔壁听到他的动静就不敢冒头,硬是熬到他走人才敢出门干活儿,下午劳作完也大步流星地抢在他前面回家,争取不跟他见一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之前谢钰一路纠缠,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谢钰爱缠就缠呗,反正她对他又没兴趣,他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见到谢钰就心里发虚,简直见不得他的面儿!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过了两天,沈椿喂猪的时候被谢钰堵了个正着,她手一抖,勺子差点掉在食槽里:“你吓死我了,你干嘛啊!”
这猪圈环境可不怎么样,修的离茅厕还近,在远处就能闻到一股怪味,真是难为谢钰挑这么个地方了。
谢钰没给她躲开的机会:“你这几日总躲着我做什么?“
沈椿磕绊了下,努力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心虚:“我哪有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年底是乡下最忙的时候,我得四处给人义诊,还要腌冬笋腌白菜喂猪...”
一般来说,只有当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才会喜欢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遮掩。
谢钰眯起眼,却没纠缠这个话题,微微颔首:“你之前不是说要摆宴谢我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椿张大嘴:“今,今天?这也太急了吧?”
明明那日在雪地里,谢钰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些微动摇,但不过几日的功夫,她竟又变得心如磐石起来,推搪阻塞和之前一般无二。
谢钰可半点不觉得自己急迫,他甚至有种再不抓紧她就会溜走的焦躁,他甚至后悔那日就那么轻易地放她走了。
他欺身靠近:“不过吃顿饭而已,难道还要专门挑黄道吉日吗?”
他又顿了下,轻声道:“或者...你在害怕什么?”
沈椿实在招架不住:“吃个饭有什么可怕的,行行行,今天就今天,你别拦着我杀猪!”
等谢钰走了之后,沈椿这才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谢钰异常强势的态度让她有些着慌。
不行不行,俩人绝对不能单独吃什么饭,她隐隐有种预感,吃完这顿饭俩人之间没准儿要出大乱子了。
难道要她现在拒绝?这也不成,谢钰到底救了她!
沈椿琢磨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憋出一个损招来。
等到做饭的时候,沈椿干脆把左邻右舍都喊了过来,在地坝上支了个大桌子,又杀了头猪给大家下酒。等谢钰过来,见着乌泱泱的一堆人,不善地眯起眼。
沈椿心虚地招呼他:“来来来,坐这儿,专门给你留了位儿!”
被她这么戏弄了一通,谢钰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坐在席间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神色。
他虽然是官身,不过平日没什么官架子,乡民们瞧他很是和蔼,见他孤零零在一边儿坐着,都举了酒杯上去劝酒。
谢钰倒不会对寻常百姓摆脸子,只是他素不爱饮酒,往常也没人敢灌他酒。
他这回居然也没拒绝,仰头喝了两盏,又往沈椿那里瞥了眼,掩唇重重咳嗽起来。
他咳嗽的动静极大,终于提醒沈椿想起来,他肋间的旧伤还未彻底痊愈,她也不能眼看着他这么喝,端起酒杯冲过来帮他挡酒:“诶诶诶,别欺负不会喝的人,我陪你们喝!”
谢钰唇角若有似无地翘了下,极快地恢复如常。
沈椿对自己的酒量还挺有信心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的缘故,喝到一半儿脑袋就有些发懵,转眼吃完了席,大家心满意足地抹着嘴巴走了——屋里就剩下谢钰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