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把活儿丢给别人?
要不是谢钰好好站着,他都得以为自家大人被鬼附身了!
他愣了会儿才苦笑:“这事儿下官还真没法儿处理,太学那边儿几个学生起了冲突,不知道怎么闹到各自家长那里,现在几十人正在长街对峙叫阵呢,下官,下官实在拦不住啊!”
谢钰一听就知道他因何为难了,太学里不少学生都是高门官宦子弟,又一个个年轻气盛的,寻常官员根本不放在眼里,去了他们也不会听的,须得一个身份贵重的人能去压住场子才行——这人非谢钰莫属。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长乐左右看看,小声提醒:“大人,夫人那边也还等着您呢。”
谢钰罕见地迟疑了下——若是在之前,在公事和私情之间,他根本无须考虑,但眼下,他难得觉得有点棘手。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便道:“等我换上官服过去。”他转向长乐:“你派人和夫人知会一声,我晚些到。”
长乐只得闭
嘴,领命去了,没想到这灯会实在是万人空巷,他派去的人给挤在了半路,迟迟没能过去。
......
沈椿今天心情极好,特意换上最喜欢的一套赤红襦裙,中午就来城东等着了。
府里的管家知道今天城东人必然不少,怕她被人冒犯,特意在位置最佳的‘寒烟渚’三楼订了雅间,没想到她才刚去,就遇上了几个讨厌的。
昭华就坐在旁边的包间,见到她就阴阳怪气的:“哟,谢夫人也来看灯会啊?”
她故意探头张望:“我没记错的话,成婚的女子都是由丈夫陪同来看灯会的,谢三郎呢?他怎么没陪你过来?”
用沈椿的话说,她和昭华就尿不到一个壶去,俩人见面必要掐架的。
她闻言也昂了昂下巴,故意用一种气人的语气:“他说了,等他下衙就来陪我。”
昭华面色悻悻,切了声:“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各种杂耍魔术节目陆续开始,沈椿开始还看得兴致勃勃,等转头一看更漏,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酉事,她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频频看向更漏。
昭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抓住机会嘲讽,得意道:“我看这也快到下差的点儿了吧?怎么你们家谢三郎还没来?”
她掩嘴一笑:“别是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来,你为了撑面子故意扯谎吧?”
她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女伴也跟着低低窃笑起来,再说谢钰的工作狂属性是长安闻名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我还说谢玉郎怎么转了性儿,居然知道出来玩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是真的呀。”
“今天又不是沐休日,谢玉郎能出来才怪了呢。”
沈椿被嘲讽的脸上涨红,楼下走过一辆马车,她就忍不住探头瞧一眼,然后又一脸失望地收回视线,期待在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晚上,天上忽的下起瓢泼大雨,天色实在晚了,城东摆摊的商贩,杂耍的艺人也跟着陆续离去,昭华没了热闹看,正要起身,又扫了眼沈椿,发现她正在栏杆边怔怔等着人,发丝和前襟被细雨打湿了都没察觉。
先不说谢钰来不来了,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伞,现在雨下大了,她等会儿要怎么回去啊?
昭华撇撇嘴,对侍婢道:“去,把我的伞给她一把。”
沈椿收到伞,一脸懵逼地看着昭华:“你这是干嘛?”
昭华清了清嗓子:“给你你就收着,问那么多话干嘛?”她又撇了下嘴:“赶紧回去吧,谢钰不可能来了。”
她本来觉着,沈椿一个乡下村女和谢钰成婚实在是便宜她了,现在看来,各人有各人的不如意,谢钰固然是仙姿佚貌,但他那性情也如神仙一般,以万物为刍狗,根本不会把谁专门放在心上。
假如沈椿真能引得神仙动凡心,昭华估计要恨的牙根痒痒,但现在看来,神仙还是那个无情无欲的神仙,瞧见沈椿被这般冷待,她既觉得她惨惨的有点可怜,又庆幸幸亏不是自己嫁了,她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估计每几天就要抑郁而终了。
沈椿捏着腰间的荷包,犯倔:“不行,我得在这儿等着,万一他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他答应和她一起在祈愿树下祈福了,他从小就答应了。
昭华翻了翻眼睛:“你真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算了,你随便吧,我才懒得管你。”说着就扶着婢女的手下了楼。
又过了不知多久,雨势渐小,‘寒烟渚’的老板亲自上来赔笑:“夫人,马上要到子时,小店快要打样,您看...”他不敢直接请沈椿走人,便道:“要不小的带您去楼下包间?”
沈椿好像才回过神来,怔怔抹了把脸,胡乱摇头:“不了,我这就走。”
她低着头下了楼,就连楼畔不远处的河边垂柳旁站着一道挺拔声音,那身影高大挺拔,侧对她站着,一线阑珊灯火打下来,赫然就是谢钰的眉眼!
沈椿心里一喜,也顾不上打伞,提着裙子跑过去,展开双臂从后抱住她,半是抱怨半是嗔怪:“阿郎,你怎么才来?”
被她抱住的人影僵了下,没有回应。
沈椿觉得纳闷,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见河对岸传来一声询问:“你们在做什么?”
嗓音清越,喷珠吐玉一般,只是夹杂着丝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