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心情淡如水。
或许是因为月色太好。
她今日心情很平静。
她想问沈长离一句话。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仇恨就那样重要?
白茸刚拿起那面镜子,镜面漾起了一圈水一样的波澜,随即,立刻变得清透无比。
这是她第一次用琅嬛镜,没料想,效果竟然如此好。
与他们常用的通讯玉令效果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他们相隔万里,甚至很有可能不在一个位面,竟然也可以这般快地联络上。
也无怪这般珍惜。
很快。
对面显出了人影。
不是沈长离。
深夜时分,两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似乎是一只娇媚的狐女,穿着赤衣,妆容浓烈,发丝间矗立着一对儿毛茸茸的耳朵。
女人很漂亮,涂着蔻丹的手指点在镜面上,似乎觉得很新奇的样子,面容凑得很近,正在把玩这镜子。镜角有一片,白色衣袖,应就是他了。
毕竟,镜子只有主人灵力可以催动,至少说明,他人就在附近。
白茸愣了一瞬,她想起那日沈长离浪荡子的模样。索性随手扔掉了那面镜子。
他不是天阙,也不是沈桓玉,而是死性不改的沈长离。
*
一行人回了妖界。
沈长离去人间这一趟,发生了什么,同行人员都讳莫如深。
炼化龙骨前,沈长离去了一趟魔界,只带了华渚和宣阳。
魔界依旧是那般,千里荒芜景。
魔宫中一片死寂。
华渚说:“她还在。”
一双白色云靴,踏上了脏污的地毯。
她还在地毯上,正在竭力呼吸,只是因为灼伤,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刀子在割破。
宣阳有几分不忍。
他性格慈柔,见不得这样的景象。
楚挽璃蜷缩在地毯上,细瘦的背脊还在发颤,她察觉到了身后来了人,并且从脚步声中,迅速明白了,是谁。
沈长离和从前变化了许多,尤其气质,变化了太多。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按照心音的提示,她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通过夺舍白茸,离开魔界,重新回到九重霄。
只是,她再度浪费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别看我。”她背对着那一双云靴,尖叫出声。
沈长离看她的眼神,和从前她最美时的眼神也没有区别。
“我想夺舍白茸,给她下了……最,最毒的蛊虫。”
“她魂魄本来就不全,被噬魂蛊吞了之后,就,就彻底,消散在三界之间了。”
“是吗?”男人说,那双琥珀色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漂亮又危险。
和从前气质不一样。
楚挽璃朝他挪近了几步,他无动于衷。
“只可惜,都赖阴山九郁那头畜生。”她声音陡然尖利。
她被阴山九郁出卖了。他没有把蛊虫下全。
凭什么?
连那样一个低贱卑微的畜生,都敢背叛欺骗她?
楚挽璃说,她似乎平息了不少,断断续续说,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意,“夫君,你是不是也在遗憾,我没有成功——她不爱你了,我若是夺舍了她。你不是也可以如愿了?”
按照天道的安排,她原本是气运之女,沈长离为之疯狂的对象。
她白茸只是作为一个死了、年少夭折的初恋。
可是,白茸没有死在十六岁,因此,带动了一串蝴蝶效应,她代替了楚挽璃祭妖,也代替她成了沈长离的心上人。
而她,沦落到了这样狼狈的地步。
他没听到她说完,缓缓蹲下了身体。
真是漂亮艳丽的一张脸,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她后来在魔界,寻过许多与他长得像的来玩,却始终觉得差了哪里。
沈长离不在乎她的靠近,甚至不在乎,她将满是虫孑的手臂,恶意去触碰他的面颊和嘴唇。
楚挽璃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她的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黑色,红色,在地上蔓延开。
沈长离抽回了手。那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优美的手。
足以徒手捏碎魔的心脏的手。
很多年了。
他不想再随便造杀孽。
不想做白茸不喜欢的事情。
或许他潜意识里,最后还是不愿放弃,想要尽力挽回,修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所以,他给阴山九郁留了一条生路,没有对楚挽璃赶尽杀绝。
如今看来,他这些隐秘的奢望,不过是笑话。
这就是天道庇佑的,气运之女的心?
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随手扔掉了那一颗血淋淋的心。
*
沈长离一行人,去人间,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龙脉,这件事情,似乎圆满完成了。
只是,沈长离什么时候炼化龙脉,时候还未定,几个妖臣就这件事看法不一致,有的认为,他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要等身体好了,才好,有人认为,宜早不宜迟,龙脉与妖界灵气不合,存放久了容易生出事端来,不如趁早,选就近的满月夜,早早炼化。
沈长离似乎在听着,又似乎没在听。
他半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简单的白衣,墨发披散着,正在瞧着远处碧波荡漾的一泓清池,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剥一粒葡萄,剥开后,他似才回了神,环视了一圈众人,将那一颗葡萄径直扔进了湖中,神情依旧淡淡的,不知道听到了方才大臣的议论没有。
“我累了,等下次朝会再商议吧。”他说。
众妖猜不透他心思,只能暂时停会,下次再议。